飞驰的悬浮车上，针头从细腻的皮肤内抽出，护士将采集到的血液样本放到仪器里，仪器运转了五分钟，声音响起：“检测完毕，结果正常，详情请参考具体报告。”
护士打开终端，快速读完里面的内容，抬头对一直盯着旁边合着眼的黑发青年的孔净颜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有睡眠不足和精神紧张的一些生理反应。”
秦正然睁开眼，他身体里有关肌肉松弛剂的效果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谢明远定期造访的行踪也被收拾得干净。
他第一次站到谢明远的对立面，就体会到了谢明远缜密的手段。
他转过头，和孔净颜的视线对上了一刻，他顿了顿，有些诧异地唤了一声：“学长？”
孔净颜抬了抬下巴，冷笑道：“这次知道了吧？谢明远不是个善茬。”
秦正然沉默了一瞬，他并没有想着要扳倒或者整倒谢明远什么的，毕竟他和谢明远并没有什么大仇，如今他想要的不过是顺利回到开普勒星系，去查自己没查完的事。
可是……
想到谢明远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
顾良还在谢明远手里。
很显然，现在能跟谢明远抗衡的，就只有他旁边坐的这个人。
“谢谢学长救我出来，”秦正然放低了姿态，乖顺道，“就是不知道军需……”
“你还有心思顾及别人？”孔净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脱下黑色的手套，修长的手指捏住秦正然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秦正然，你知道你现在还是嫌疑状态吗？不如先想办法怎么把自己从这里摘干净。”
秦正然眨了下眼：“什么？”
孔净颜嗤笑一声，松开手，丢给他一个终端：“自己上星博看看。”
秦正然打开星博，在高位的赫然是几个热搜，首当其冲的就是后面跟着一个“爆”字的——“开普勒星系冲突”
秦正然眉头一皱，开普勒星系在他离开前已经是停战状态，更何况周信就在首都星，为什么……
他点了进去，里面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看不太清轮廓的黑色机甲像死神一样，带着几台机甲出击，将原本已经占据星系要点的联盟机甲军赶到了开普勒星系边缘。
而这个热搜按照时间线关联的几个热搜分别是——
“开普勒功勋将领被卷入军需贪污案？！”
“监察处回应。”
“卸磨杀驴排除异己？”
“莫让‘莫须有’寒了功臣心！”
“只有白鸽才能打败黑刃！”
秦正然的手划过那些星博，将黑色的机甲放大，虽然模糊，但是和这个家伙交手过无数次的他能确定这个黑色机甲就是黑刃。
周信……秦正然内心狂跳，这些事，是周信做的吗？他顺利回去了？还是说，这里面另有其人？
“开普勒星系这么难打，黑刃占主要因素，”孔净颜从旁边的酒柜里拿出了玻璃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黑刃确实很强，我和他交过几次手，确认他最起码有着S+的精神力。但是你打败了他，”孔净颜抿了一口酒，幸灾乐祸，“他大概想不到打败他的机甲驾驶员只有A+级别精神力。”
秦正然没有接话，虽然看到了黑刃，但是不确定黑刃里的人是谁，再加上中央星域的戒备那么严格，他低头看了看那个黑色的模糊影子，还是有点担心周信是不是真的顺利回去了。
毕竟他的住处被谢明远查过有人同居，但所幸谢明远似乎并没有查出来那个人是谁，最后的时候，他似乎偏向于认为这个人是孔净颜。
想到谢明远知道了他和孔净颜的事，现在坐在孔净颜身边的秦正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状似不经意地往旁挪了挪，孔净颜皱眉：“你干什么？”
秦正然动作一顿，乖巧回道：“有点热。”
孔净颜“啧”了一声，侧身调低了空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等他正过身来的时候，秦正然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被拉了回去。
孔净颜似乎毫无所觉，他继续说道：“你被扣押的第十五天，开普勒星系那帮星盗们便开始挑事儿，你不在，那个顾良也不在，联盟军剩下的几个尉官压不住，一直到他们试探出来你俩还没有回来后，那个黑刃便动了心思要反攻。”
孔净颜冷哼一声：“我就说那帝国余党怎么可能就这么归顺，不过是被你暂时打压，恐怕早就有图谋了。”
秦正然的手攥紧了一瞬，他想起孔净颜似乎递交过向开普勒星系使用毁灭性武器的申请。
开普勒星系的人类住民来历未知，但那里似乎有着完善的社会体系，再加上精神力、机甲的存在，更让联盟将其定义为帝国余党形成的星盗组织。
星盗大多是一些在联盟边界打游击侵占联盟资源的群体，这些团伙的组成复杂，有的是在联盟犯过事儿的，有的是一些帝国联盟大战后逃亡的帝国余党，而开普勒星系的人便因为组织性强，用的武器和机甲都有旧帝国的影子，再加上有黑刃这么个杀神为尊，很符合帝国的个人崇拜主义，便将开普勒星系的人扣上了出身于帝国余党的星盗这么个身份。
但是……
“他们……或许不是帝国余党，”秦正然小心翼翼地辩解，“他们就是一些，嗯……很普通的平民的样子。”
孔净颜侧过头，姣好的面容上划过不可思议，他伸手摸了摸秦正然的额头，秦正然想躲，被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后脖颈，然后把手放下，诧异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呢？”
秦正然微微低头，快速道歉：“抱歉学长，只是通过我跟他们接触的判断……”
“接触？”孔净颜打断他，“你的机甲战斗能力确实很强，但是作战经验还不够，这里的作战经验指的并不是战斗技巧或者战斗经验，而是指的和那些外部势力打交道的经验。他们惯会做的就是审时度势，落下风时绝不硬碰硬，然后等你放松警惕时狠狠咬你一口。”
秦正然想起周信，又想起自己在开普勒星系时短暂地见到过的人，他闭了闭眼，看向孔净颜，郑重道：“学长，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孔净颜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嗤笑一声：“行，你相信，那就看吧，这次回到开普勒星系，问问他们那些人愿不愿意奉上靠谱的星图。这次的舆论站在了你这边，谢明远扛不住，不得不放你去开普勒星系，但你如果拿不到星图，那么这舆论，可能就要为他所用了。”
星图对于太空时代来说极其重要，其中包含了星系天体情况、宇宙气流、破碎小行星乱流等信息，对于这种有人驻守的星系来说，拿到星图就相当于掐准了它的命脉，奉上星图才算彻底归降。
原本秦正然应该在开普勒星系拿到星图献给联盟才算是真正的大捷归来，但是有谢明远从中作梗，才让他只在开普勒星系口头归降的情况下，被进行了嘉奖。
按照道理来说，这次的动乱应该会引起民众对于开普勒星系大捷的质疑，甚至应该会质疑道秦正然这次嘉奖的恰当性，但是现在反而统一口径质疑的是“有人想要借嘉奖为名架空秦正然”，所以才在这个关头将他召回，都在猜测后续派往开普勒“摘果子”的人是谁。
如今的秦正然已经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了，他自然知道能达到如此对他有利局面的舆论环境必然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学长费心了。”秦正然不做他想，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能是孔净颜了。
孔净颜哼了一声：“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不过是就着舆论顺势而为了一下，你不如去谢谢那个帮你维持舆论的人吧。”
秦正然愣了一下，问道：“是谁？”
这回轮到孔净颜诧异了，他皱起眉头：“你不知道？”
秦正然眨了眨眼，摇头。
他怎么会知道？在他认识范围里，能控制舆论的人也就谢明远和孔净颜了啊？
看孔净颜的反应似乎不是他，那谢明远……谢明远的反应看起来更是被迫接招。
不过，要真是谢明远，那他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秦正然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想法，总不可能是周信吧？！
当然不可能是周信，他不过一个偷渡进来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量管得了联盟的舆论？
但一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周信的下落，秦正然心里那股烦躁又涌现出来。
那个家伙，他不知道周信怎么进来的首都星，也不知道这些他被谢明远囚禁的日子里周信去了哪，以及……
周信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又要前往开普勒星域了？他来联盟要办的事有没有办完？能及时、顺利的离开吗？
孔净颜不满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
秦正然立刻回神：“抱歉学长，我在想，那个操控舆论的人，到底能是谁。”
“或许也不一定有这么个人，”孔净颜往后靠在悬浮车的座椅背上，“最近这些年民众对金蜜蜂和家族势力反抗情绪高昂，尤其是在谢明远当选总统后，所以一旦在某件事情里牵扯到了和平民相关的事，舆论都是无脑护平民，特别是你这种和家族势力没什么关系的纯平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阴谋论到‘家族势力排挤平民’的话题上去。”
也有可能，秦正然想，他或许真是沾了平民身份的光。
悬浮车的智能语音响起：“目的地已到达。”
隔板下降，前排的警卫员回过头：“司令。”
“好了，”孔净颜打开车门，长腿一身下了车，“下来吧。”
秦正然一路上没有问过目的地，他以为孔净颜会直接带他回军部交代一些回开普勒星系的事，却不想等他下车，抬头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大厦，大厦顶端有一个黑白缠绕成花的标记，他眼睛里划过一丝迷茫：“科学院？”
白色代表真理，黑色代表未知，而它们交织而成的印记名为桑然花，被誉为科学之花，是联盟科学院的徽记。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