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祠堂后的小院中,硝烟一片,神明的战斗落下帷幕,几乎与天地比肩的巨蟒傲然伫立,硕大的倒三角蛇头上有一道栀子花瓣形状的印记,一双橙黄色的竖瞳在夜晚中亮如灯盏。
山神已经倒下,身体缩水,变回了正常熊类大小,虽然也是身高接近三米的存在,但在佘彧真身这等巨物面前,就显得那般渺小。
山神愤愤不已。
任谁在自己的地盘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败,都会心情不爽。
山神盘踞在此多年,蛇咜寨的寨民原本都是它的信徒。
可是佘彧一来,就把这些都抢了过去。
山神永远忘不了,当时佘彧轻蔑的目光,如同看蝼蚁一般。
“就你,也配称神?”
佘彧想杀了它,取而代之。
山神常年盘踞在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供它满足口腹之欲,虽然那些祭品中不乏有本领高强的能人异士,但山神从不将其放在眼里,它看他们,一如佘彧看它。
都是蔑视的,高高在上的。
它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生死一线的惊悚感了。
危机感驱使它连夜带着族群逃出寨子。
虽然离开寨子,但山神心怀不甘,徘徊在寨子入口,它心知新的一批祭品就快来到,届时寨子入口就会打开,它可以趁机混进寨中,再向佘彧报仇。
计划很顺利,它杀了一个最弱的祭品,披上了祭品的人皮,这些人自称什么玩家,却没有一个识破它的伪装。
它十分自得,决定每晚杀掉一个祭品,这样,供给佘彧的祭品就会不足,它还要在这群玩家中间搅混水,让他们自相残杀,但是这个想法落空了,这一次挑选的祭品,竟然有那么几个聪明人,隐隐猜到了它的身份,它只好隐藏起来,在最后这天现身,给予佘彧重击。
一切都设想得很好,只是很难实现。
倒下的那一刻,山神还在思考:为什么同为神明,差距会那么大?
不、它不甘心!
“吼!!!”
天地间传来猛兽的嘶吼,搅弄风云,山顶的风陡然加剧,变回普通黑熊的山神一声怒吼,身体再次膨大,只不过它不是为了再和佘彧拼一把,而是——
“佘彧!一起死吧!!!!”
山神选择自爆。
顷刻间,地动山摇、天色剧变,无边硝烟弥漫四起。
山神自爆产生的冲击波几乎荡平了佘山山顶,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建筑、还是树木,乃至半个山头,都在这股冲击波的奔袭下荡然无存。
佘彧瞳孔骤缩,他想起边囿还在房间,毫不犹豫扭头折返,身后是山神癫狂的大笑:“佘彧,你露出破绽了!”
嗖——
自爆到只剩半颗头的山神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下贯穿了巨蟒庞大的身躯。
巨蟒又惊又怒,蛇尾一甩,像拍皮球般,将那半颗头拍向地面,“噗!”地一声,山神仅存的头颅深深陷进地面,成了一滩粉色的肉饼。
山神的拼死一击没那么好躲过,好在这并非致命伤。
佘彧身体晃了晃,轰然倒下,不堪重负的佘山又是一阵剧烈摇晃。
佘山快塌了。
佘彧变回人形,山神留下的伤口在他左胸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正在往外汨汨流出鲜血。
佘彧顾不得自己的伤,赶回洞房。
房间里光线氤氲,一道红色的身影在摇曳烛光中显得格外曼妙。
佘彧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新娘,穿上了他亲自挑选的嫁衣,带上红盖头,坐在床边等他。
哪怕外面掀起了惊天的风浪,也巍然不动。
好乖。
佘彧的心被软刺扎了一下,无限的柔情盈满胸腔。
心脏剧烈跳动,而后慢慢趋于正常的律动。
他放缓了呼吸,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小心。
“囿囿,”佘彧道,“这里快塌了,我带你离开这儿。”
“边囿”闻言,乖乖地起身走到佘彧跟前,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两条白皙柔软的手臂,抱住佘彧的腰。
佘彧浑身一震,温香软玉在怀,哪怕受再重的伤都微不足道。
“走。”佘彧握住“边囿”的手腕,触手微凉,比之前触碰过的要粗糙一些,但佘彧心花怒放,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打横抱起“边囿”,浮动的风吹起美人盖头,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和抿成一线的嘴唇。
佘彧下身化作蛇尾,在即将陷落的佘山游曳,他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快活,哪怕他身上的血已经打湿了“边囿”的衣衫,在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他依旧快活!
甚至快乐到想要放声高歌,他抱着他的新娘在滚落的石头中穿行,速度很快,享受着危机与极乐并存的这一刻。
“碰!”祠堂大门轰然大开,佘彧抱着人,似一阵轻烟钻了进去。
祠堂已经塌了大半,但是前往地下的通道完好无损。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暗,不要怕。”佘彧记得,他的妻子怕黑,他要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在妻子害怕的时候抱紧他、安抚他。
“边囿”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但胳膊却搂紧了佘彧。
佘彧唇边笑意加深,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快乐到能把其他一切抛弃。
通道打开,无数毒蛇从四面八方的暗口钻出,“丝丝”声一片。
佘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顷刻间安静了。
佘彧小心翼翼地抱着“边囿”在地下穿行,山顶已经塌陷,地底倒还安宁,不知行了多久,佘彧抱着人来到一处地下洞穴,这里的布置就和山顶的洞房没什么区别。
他要在这里完成仪式。
佘彧把“边囿”放在床边,放轻了呼吸,抬手一扫,两颗夜明珠便亮起莹莹辉光,照亮了地下。
“囿囿,我要掀你的盖头了。”
“边囿”:“……”
佘彧深吸一口气,又吞了口唾沫,饶是刚才和山神大战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
蛇是恒温动物,佘彧的体温始终偏低,可这会儿,他竟感觉掌心在微微发汗,他搓了搓掌心,伸出两根手指,想要去掀盖头,伸出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顿时收回手,“囿囿你再等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佘彧去一旁草草处理伤口,待到不再流血,才换了件新衣裳,重新踱步到“边囿”面前。
“囿囿,我要掀了。”
“边囿”依然没有说话。
佘彧心有疑虑,却没多想,只当对方害羞,这么一想,佘彧充满病气的苍白面容上,竟然飞起两抹红晕。
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快乐的人了。
这一刻,佘彧如此坚信。
他伸手,挑开了盖头。
“边囿”精致但没什么表情的脸露了出来,蓝色的瞳孔在略有些昏暗的地底洞穴显得有几分黑沉沉的。
佘彧的手覆上了“边囿”的脸,“边囿”眨了眨眼,乖巧似小猫般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佘彧情难自已,俯身亲吻——
下一秒,佘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柄匕首插在他的胸口,而做这一切的人甚至还在和他唇舌交缠。
“唔。”
佘彧唇边溢出血液,就在刚才,二人唇齿交融时,有什么东西从“边囿”喉管飞出,直直飞入佘彧口腔,佘彧在最幸福甜蜜、最没有防备的时刻被心爱之人给予最重一击,他推开“边囿”,嗓音嘶哑:“为什么?”
刚刚从“边囿”喉管飞来的东西,割掉了佘彧半条舌头,继而刺穿佘彧的喉管,从后颈飞出,说话间,佘彧已经看到那扎入墙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张缩小的纸牌。
佘彧五指成爪抓向“边囿”,这个漂亮人偶的脖颈瞬间留下五个大洞,身体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是纸人。
假的。
都是假的。
佘彧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
*
老楼,高斯忽然道:“他发现了纸人的身份。”
真正的边囿正蹲在一旁照顾昏迷不醒的闻初一三人,闻言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才刚回来。”
时间往回推——
边囿画好纸人后,高斯利用天赋激活纸人,并在纸人身上藏了暗器。
边囿不看好高斯的这些行为,“佘彧会上当吗?”
高斯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如果他足够爱你的话。”
边囿撇撇嘴角,“我才不要怪物的爱。”
因为容貌,边囿自小便收获了无数的人偏爱,他清醒而自知,却讨厌那越界的追捧和以爱为名的肆意接近,对边囿而言,这些畸形的爱都只是负担,是需要舍弃之物。
他的心最柔软,亦最坚硬。
高斯不再多言,把话题重心拉回来。
据高斯说,佘山祠堂供奉的牌位上写的不是别人的名字,而是他们八个玩家的ID,将八个牌位按次序摆放,正好与他们在老楼的居住顺序一致。
二者之间存在着空间上的联系,蛇神随时能从祠堂潜入每一个玩家的房间里。
“而且,以前的神庙里也摆着这样的牌位。”高斯道,“披着赚大钱人皮的山神,就是这么进入我房间的。”
边囿:“怪不得W和乔娜姐说你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强行破门的痕迹。”所以他们才一直推测是熟人作案。
高斯:“之前蛇神来迎亲的队伍,也是直接从祠堂,回到老楼的。柚子,你和高山抓紧我。”
边囿点点头,如高斯所言,一手抱住闻初一,一只手紧紧拽着高斯。
高斯和高山分别带着白小小和乔娜。
一阵快把头皮都撕开的拉扯感过去后,六人从佘山祠堂瞬移回到老楼,刚落地,边囿就听到遥远的佘山山顶传来天崩地裂的动静。
他回首去看,整座佘山山腰往上的部分产生了裂痕,山体摇摇欲坠,又一阵石破天惊的响声传来,佘山,彻底塌陷。
囿囿:我不要怪物的爱。
佘彧(阴暗)(扭曲)(贴地爬行)(丝丝怪叫):我老婆怎么是个假人!
第45章 蛇的巢穴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