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边囿才想起来闻初一还没说昨天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边囿又问了一遍,闻初一的态度和面对其他玩家时并无不同,都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不说就不说,”边囿嘀咕半晌,又凑到闻初一耳边,“闻初一,你下副本都这样吗?”
“哪样?”
“像头孤狼,谁也不信,谁也不理,也不和队友共享信息。”
“他们不是队友。”闻初一正在啃压缩饼干,闻言乜了边囿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游戏没有组队模式。”
边囿想起来了,嘴硬道:“那高斯死后,高山和赚大钱他们两个不也还是抱团行动。”
“抱团是人类的本能。”
“但同样,遇到危险、出卖同类也是本能。”
边囿往后缩了缩脖子,闻初一此刻的眼神让人害怕,他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器械,用那双无机质的黑眼睛静静凝视边囿。
“边囿,你记住,在这个游戏里,副本NPC不可信,玩家的话同样不能尽信,尤其是四星以上的玩家。”
“为什么?”边囿不解。
“赚大钱说得没错,星级越高的玩家,的确会更冷血,五星玩家更是已经抛弃了身为人类的某一部分。”
“那闻初一,”边囿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几星玩家呢?”
沉默在蔓延,房间内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边囿撇撇嘴,“好吧,我知道了。”
闻初一眼角一跳,“你知道?”
边囿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得像只蓝眼小猫,“像你这样说不出来的一般就是低段位玩家,高端男玩家怎么可能不秀段位。”
这一点边囿是深有体会。
从小到大,边囿并不像其他男孩那样热衷游戏,他对所有游戏都兴致缺缺,偏偏周围的同龄男生对于带边囿打游戏这件事异常痴迷,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和边囿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可实际上,边囿尤其厌烦他们在他面前炫耀段位时的模样,像个开屏的孔雀,不断展示自己那并不如何美丽的尾羽。
而对自己段位缄口不言的,通常是低段位玩家,一如此时的闻初一。
闻初一似笑非笑:“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呿,你总不会说自己是那位排行榜榜首的大佬初一十五吧,”边囿上下打量闻初一,“你们也就名字有点像。”
真·亚服排行榜榜首·初一十五本人长眉一挑,不置一词。
边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闻初一。”
闻初一:“?”
小少爷一般用这种语气喊他的时候通常都没好事。
果不其然,娇气的小少爷哼哼着说:“我想洗澡。”
“?所以。”
按照现在掌握的信息,熊会在白天刷新,没人知道熊的刷新点,经过昨天那件事,边囿不敢在副本中落单。
然而小少爷请求的话说得也像是在命令人,颐气指使、嚣张跋扈。
“你跟我一起。”
……
“闻初一,你转过去,别看着我。”
澡房24小时都有热水,里面热气蒸腾,边囿攥着衣服站在一盏摇曳的灯泡下,漂亮的小脸羞愤得通红,蓝眸荡着水光,单看这场景,外人还以为闻初一要把边囿怎么样呢。
实际上——
“难道不是你害怕,要我陪着你吗?”
闻初一又摆出那副令人讨厌的要笑不笑的神情,边囿微梗,嘴硬道:“我没说我害怕。”
“那我转过去了。”
“等等。”见闻初一真要转身,失去闻初一的注视,边囿总觉得身边各处都潜藏着危险,连忙出声叫停,唇瓣嗫嚅,“你、你要看,就看吧。”
闻初一眉梢一扬,然后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边囿不知是克服了羞耻,还是破罐破摔,三两下脱掉上衣,此刻正背对闻初一脱裤子,曲线漂亮的后背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那覆盖着后背的、新生的、细密的鳞片已悄然向下生长,而边囿本人对此毫无所觉。
闻初一移开目光,不到两秒又移回来,这一次,他的视线落点在边囿光洁削薄的肩膀。
明明也是和他一样的成年男子,明明混了四分之一毛子血统,边囿除了身高外,身材比其他同龄人更削瘦,
边囿好像是天生的怎么吃也吃不胖的类型,四肢修长,纤细的骨骼上覆着薄薄的肌肉,该有肉的地方倒是毫不含糊。
白腻的肌肤仅是昙花一现。
“扑通!”
闻初一眼前一花,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已经跳进池子,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浇来。
“啧。”
闻初一抹去脸上的水,“少爷,是不会好好下池子吗?”
水雾里传来边囿气鼓鼓的声音,“要你管!”
“那我不管你了,现在就出去?”
“站住!”
边囿在水池中蛄蛹,好半晌闻初一才等来小少爷低声下气的三个字,“我很快。”
闻初一没绷住,“边囿,你知不知道男人不能说很快。”
边囿:“……”
接下来五分钟,都是边囿压低声音的辱骂。
被骂的对象自然是闻初一。
边囿以为自己声音足够小,殊不知对于听力超绝的五星玩家来说,边囿那点动静已经可以称得上拿着扩音器在他耳边嚷嚷了。
十分钟后,边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水池里起身,哗啦啦的水声落入耳中,开小差的闻初一眼中顿时有了焦点。
边囿乌发濡湿,往下滴着水,精致的小脸白中带粉,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卓绝,两颗水雾弥漫的蓝宝石镶嵌其上。
再嘴硬的人,也无法否认边囿的漂亮。
这种漂亮是客观的,无论任何人见到边囿,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必然是:这人很漂亮。
看上去边囿是已经克服了羞耻,大喇喇地站在闻初一面前,殷红饱满的唇瓣一开一合,“闻初一,回神啦。”
闻初一捉住眼前乱晃的手,入手便是一阵濡湿。
边囿刚泡了热水,肌肤滚烫,柔韧有弹性,腕骨纤细伶仃,就那样被闻初一松松地圈在掌心。
没等边囿开口,闻初一撂下一句“我先出去”就转身离开了澡房。
边囿眨眨眼,唇边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闻初一这家伙,嘴上说不喜欢他,可是面对他的时候,竟然会害羞诶。
边囿边哼歌边穿衣服。
从澡房出来的时候,闻初一已经整理好表情,此刻正站在老楼前的那口井边回望老楼。
边囿走到闻初一身边,“站这儿干嘛?不嫌热?”
闻初一回头看了边囿一眼,后者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闻初一又想起今天凌晨做的那个梦。
别过脸,他说:“边囿,你来看看这栋楼,从你美术生的角度出发,这栋楼,有没有什么异样?”
边囿扬起小脸,目光灼灼地望着闻初一,模样神气活现的。
“你使唤我?”
相处几天,闻初一已经十分懂得拿捏边囿的少爷脾气:“少爷,您请过目。”
“这还差不多。”
边囿嘴角翘起,回望老楼。
住进来两天,这还是边囿头一回认真仔细打量老楼。
越是细看,那股在萦绕不去的森然感再一次浮现心头。
经过漫长的风吹日晒,老楼外表颜色衰败得厉害,灰白色的墙体好像由一张张死人脸组成。
虽然这么联想不好,但边囿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高斯和高山的尸体,也是这样一种颜色。
一楼那四四方方的大门,以及另外两扇同样规整的偏门,就像是排列整齐有序的牌位。
而扩大视野,凝望整栋老楼,则像、像……
“这楼,好像一座放大版的神龛。”
一开始联想,便停不下来了。
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边囿手指动了动,不合时宜的灵感在此刻爆发,困扰边囿许久的灵感瓶颈有所松动。
他好想画画,任何给予他灵感的事物都会成为他的画作。
此时此刻,边囿就想把这栋楼画下来。
“神龛?你确定?”
“嗯。”
边囿伸手进兜,想要摸出自己的画笔,直至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边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他也没有带纸笔进来。
边囿失落地伸出手,定定地望着老楼,想要用眼睛把这个画面牢牢记在心间,出副本后再画下来。
边囿看得十分仔细,从下到上、从左到右,一寸寸扫视过老楼。
忽然,边囿的目光定在三楼,高山房间。
边囿眨巴两下眼睛,抬手揉了揉,满脸惊愕。
“怎么了?”闻初一问道。
“闻初一你看,那里是不是乔娜姐……”话音未落,边囿在高山的窗边看见的人影悄然消失,快得就像是眨眼时,视网膜中留下的残影,不消半秒钟就消失了。
闻初一循声望去,什么也没看见,“乔娜怎么了?”
经历过之前的事,边囿并不会把这些当成单纯的错觉,他想了想,如实告诉了闻初一。
“我看见,乔娜姐站在高山的窗户边。”
“头上戴了头巾。”
……
临近正午,整栋楼都静悄悄的,熊并没出现。
而乔娜,也再没出现在众人面前。
闻初一和边囿尝试过寻找乔娜,但乔娜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同二楼和三楼的两具尸体一起。
让边囿提心吊胆的一天很快过去。
傍晚时分,玩家们在一楼碰面,乔娜和赚大钱都不在。
白小小和沐微雨分享了下午查探神庙的发现。
“我们去看的时候,神庙里并没有什么巨熊石像。”沐微雨道。
边囿心想,这才正常,因为石像被闻初一拿着坚硬的箭头一点一点凿了个稀巴烂。
闻初一则把下午和边囿的发现全盘告知,包括乔娜戴上头巾一事。
边囿本以为这一天会就这样过去,与白小小两人分享完情报,几人正准备各自回房,蛇咜却带着一队人来到老楼。
天色已暗,蛇咜左侧的人举着火把,蛇咜上前一步,将一摞大红嫁衣亲手交到边囿手中。
边囿一脸懵逼,“这是什么?”
“是你明天要穿的嫁衣。”蛇咜皱巴巴的脸皮似有松散,乐呵呵道,“你是蛇神选中的新娘,明天傍晚6点,我们会准时前来接亲。”
……
“砰!”
骤然关闭的房门声响震天。
闻初一肩膀抖了抖,无奈道:“你声音小点。”
边囿把衣服往床上一扔,气鼓鼓道:“闻初一,你说蛇咜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边囿收到婚服后,其余三人脸色齐齐一变,边囿能感受到旁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火热,似乎要在他身上灼出几个洞。
闻初一自打方才起就沉默不语,边囿以为他在思考对策,谁知过了会儿,闻初一竟说:“先睡吧,明天再说。”
边囿:“???”
反正边囿睡不着,脑子里像有根棍子在搅来搅去,他心乱如麻,躺在床上左右翻滚,后背又开始不合时宜地瘙痒,反手去挠,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捉住,紧接着,那只手伸进边囿衣服里,替他轻轻挠着后背。
边囿侧躺在床上动了动,心说闻初一这还差不多,还知道替他抓背,没让他活活痒死。
后背的瘙痒缓解,在那轻缓的抚弄下,边囿涌起睡意,昏昏欲睡之时,有谁凑到他耳边轻语。
“囿囿,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囿囿,我好高兴。”
边囿起初还以为是闻初一,可闻初一不会叫他的小名。
那身后的人是谁?
“囿囿,”一声喟叹,那人从后拥住边囿,边囿的尾椎骨抵住一个略硬的物件,在边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人继续说道,“囿囿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我真开心。”
“囿囿你呢,你也是愿意的吧?”
边囿想推开那人,想说自己不愿意,可身后人拥他拥得很紧,而他的嘴巴也被什么东西封住。
啊、啊。
边囿用力呐喊,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嘘。”一根手指抵住边囿嘴唇,耳朵也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摩挲,“接下来,要稍微辛苦囿囿了。”
边囿瞪大眼,这“人”要做什么!?
“这么久了,囿囿都不来找我,那我只好让人来接囿囿了。”
“囿囿忍耐一下,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那道声音消失了,然而边囿身上的束缚仍未解开。
身下颠簸了一下,耳边传来敲锣打鼓声。
边囿鼻翼翁张,急促吸气。
他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条盒子里,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好黑,怎么没有灯。
闻初一呢?
闻初一哪儿去了?
边囿眼眶里蓄起水光,他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都被人悄无声息带走了,那闻初一还是安全的吗?
宝,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玩蛇是要付出代价的,嘻嘻
第38章 蛇的巢穴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