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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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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彼之沙,如雪如华。对酒结发,宜室宜家。驼铃阵阵,乌鹊哑哑。星河奔流,三春齐下。

有彼之沙,如埃如夕。淑人君子,切切其仪。驼铃凄凄,乌鹊喈喈。月沉星低,载渴载饥。

枝桠为金,莫不忻兮。裳裳者华,莫不写兮。悲莫悲兮,别离已生。幸甚至兮,如一如风。

——《秋水》

“三春万卉,秋水城谣。”萧浩正顿住,似乎在透过萧衍,看曾经壮阔亦温柔的回忆,他不吝赞赏,“你学得很好,你学会了,我萧氏一族也不算血脉尽断。”

“父亲……”

萧浩正慈和地招手:“花儿,来,再替爹爹束一次发。”

若是平时,萧衍定会顶嘴,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乖乖地到萧浩正面前。

萧衍已经很多年没有为父亲束过发,萧浩正也太多年不曾唤过萧衍的小名。

这名字还是萧浩正起的,叫得最多的却是爷爷。萧衍曾以为,这难听的名字要与爷爷一并归于尘土,再不会有人知晓。如今恍然间听到儿时的小名,竟有些恍惚。

萧衍拢着萧浩正的发,一缕一缕发丝流淌过指尖:“父亲,几年未见,您多了许多白发。”

“爹爹早就到了长白发的年纪。”萧浩正与孩子话着家常,“那姑娘教了你三式剑招?”

萧衍迟疑一下,语焉不详。

“别怕,答应你了,我自然不会害她。”

“姐姐说,我所练的剑招,恰恰不含制敌之招,她教我几招防身。”

“那你学得如何啊?”

“我学会了,姐姐说还要多加练习才好。”

“挺好的,城谣换剑招……花儿,你不亏。”萧浩正今日尤为絮絮叨叨,“那孩子很好,重情重义。花儿啊,不如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带你回她的仙门,为她做做饭,打打杂,依爹爹看,以她的品性,不会亏待你,至少也不会为难你。”

“父亲!您说什么呢?孩儿岂是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辈?我与父亲在一处,与泊杨共存亡,您休想赶我走!”

萧浩正将桌上文书递给他:“南阆公主已启程回国,我的亲卫也前往护她。等她继位,将这文书寄给她一份,自己留一份,这是百姓的生路。”

“父亲……如果她出尔反尔呢?”

萧浩正摇头否定:“她不会,也不敢。我的亲卫多是萧家死士,手中尽是她篡权谋朝的证据。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萧衍听明白萧浩正话中的意思,思索良久,郑重开口:“父亲,孩儿一向顽劣,对国事民生一窍不通,恐怕会辜负您的期望,这家主的位置,还是要您来坐。

仙门各家合力讨伐,也不过要一个说法,偿命罢了,我给他便是。”

萧浩正也听懂萧衍的意思,打断道:“胡说什么?”

“父亲!”

“谁说我要认罪伏法?”萧浩正冷笑道,“正愁绝杀阵的窟窿堵不上,这不现成的祭品送上来了……”

萧衍怀疑自己听错了,久久回不过神。

萧浩正丝毫没有之前的顾忌与避讳:“怎么,只准他们一窝蜂地来取我性命,不准我拿他们祭阵?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巴巴地送自己入虎口。”

萧浩正在萧衍面前总是一副慈父严师的模样,惹急了也不过拿鞭子抽他了事。哪怕是之前将远来调查的修士祭阵,不也实属情非得已么?

虽说萧衍总与萧浩正顶嘴,说他“没有心”,却从未真正见过萧浩正铁石心肠的样子。

萧衍被保护得很好,他正直、善良、单纯,以至于见到萧浩正不加掩饰的“恶”,他完全惊愕、不可置信。

萧浩正并不安慰他,萧衍留在府中对他更好。萧浩正大步流星地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很诚挚的呼唤,喃喃几不可察,可他还是条件反射般停下了。

初次见面,萧衍就歪歪扭扭地朝自己奔来,一口一声“爹爹”叫得干脆,豆大点小孩子可可爱爱地撒娇,好像从那时起,自己开始心软,而后再也舍不得。

萧衍走到门口面朝萧浩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扑通一声跪下:“父亲!请您不要一错再错了!”

“花儿……”

“父亲,大阵如今尚无破漏,他们是无辜的啊,孩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成为千古罪人!”

“绝杀阵毁坏,我才是千古罪人。如今没有,很快就会有了。门关得再严,也有风进入,绝杀阵原本就并不全然牢固,就算目前尚无明显破漏,难保以后。”

“……父亲,大阵是填不满的,人命是补不够的!靠献祭来填补何异于扬汤止沸,饮鸩止渴?”

“难道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当然!这些年,孩儿遍寻古籍,已有眉目,前几日,在乐姐姐的帮助下,更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多年困扰我的问题如今豁然开朗,我终于找到胡桐神树、绿洲木灵真正的作用。”

萧浩正愣了半晌,将他扶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六棵胡桐神树和大片步行仙人掌不仅护佑着泊杨城,带领我们不断迁移找到水源,更是千乘绝杀阵的一环。

我们家先祖为防止有心之人破阵,采用连环阵与变幻阵,以绝杀阵为基础,辅以六种复杂的秘阵,他不曾告知我们,我们也不会怀疑先祖的手记。

这六棵胡桐神树对应着六种秘阵,整个泊杨城便对应着绝杀大阵,而正常情况下不断迁移着的古城,便是变幻阵的一环。

这就是为什么,绿洲变荒土,数千年无法恢复。因为卦垒需要人守,如果大阵有问题,整个泊杨的人都是祭品,率先延缓大阵的破损。

这也是为什么,用人命生祭这种阴邪的方法能被明晃晃地记在手记之中,为历代家主代代相传。因为整个卦垒,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都是被先人一手算计好的!”

萧浩正静静听萧衍分析,不曾打扰,他看萧衍的眼神中有掩不住的惊叹与赞赏:“所以,你所找到的方法是?”

“父亲,这些年我寻找绿洲,试图让我们的族人重回家园,近日我才明白,这不过隔靴搔痒,忙忙碌碌二十载,不过是徒劳。”萧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和落寞,

“既然大阵破损,是由于神树残败、木灵凋落,那我们繁神树、培木灵,重新落下变幻阵和六种秘阵便是。如此,绝杀阵和族人流离失所的问题便都解决了!”

“谈何容易?”萧浩正提醒道,“若是神树能复繁,木灵能再茂,你又何必去外界苦寻绿洲?”

萧衍目光灼灼:“绿洲之心。”

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令萧衍十分兴奋,以至于他都不曾注意到萧浩正愈加阴郁的脸色。

萧浩正道:“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萧衍被迎头泼一盆冷水,闷闷不乐:“您怎么知道?”

“……你外出多年,难道寻到了?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

萧衍刚要反驳,这时,管家急匆匆赶来:“家主,那群修士在城外催您了,叫嚣着再不出去就破城!”

萧浩正点头:“城门外的阵布好了吗?”

“是,几个月前便布好了,随时都能用。”

萧浩正瞥一眼萧衍,嘱咐道:“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他还未迈出门,惊觉屋内被人布了阵。

“得罪了,父亲。”

萧浩正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将自己拦在门口,原来从自己转身离开时便开始布阵,他无奈摇头:“倒是小瞧你了,不错,这些年课业没有荒废。”

萧衍行礼道歉:“交给我吧,我去劝退仙门的人。”

望着萧衍走远的背影,管家轻声问道:“家主,您这是?”

“突然有些好奇,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罢,萧浩正不过一挥手,萧衍设下的阵轰隆隆的裂开,不一会烟消云散。

城门处,一边是大漠狂沙,一边是尘世繁华。

乌泱泱的修士撑着结界,而萧衍站在城墙之上,阵法之中。

一名穿得金灿灿的修士率先开口:“萧家主何在,怎么派个黄口小儿前来?”

“我是萧家第三十三任家主萧碧华,诸位有何要事,找我一一分说即可。”

“萧家主竟敢做不敢当到如此地步,推个孩子出来顶罪!”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好!那便请‘萧家主’好好谈一谈,叛国的事。”

“萧家从未叛国,实是生存艰难,不得已之下与南阆合作而已。”

“说得倒好听,那我仙门上百名修士死于卦垒,你又作何解释?”

“……是我做的,诸位若要讨债,找我便是。”

“大家听见没有,他承认了,我们攻进去,踏平萧家!”

话音刚落,一阵琴音传来,初时悠然如春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是裂帛之声。他们的结界轰然破裂,一众修士与黄沙融为一体,他们立刻重新撑起结界,才不至于被狂风走石卷飞。

萧衍放下琴,冷声道:“在下以礼相待,谁知诸君不识好歹。

想必诸位多少听过我萧氏一族誓死守卫的大阵,也必定知道那里面的东西。”

他提剑站起,剑指数百修士:“我以琴音阵万鬼,亦以剑招扫千军。在场诸位,若想踏平我泊杨城,就请与我试剑!”

“好孩子,回来。”

萧衍愣在原地。

萧浩正拍拍萧衍肩膀,示意他放下剑。

他望着城楼下的修士,不急不缓道:“萧家世代镇守千乘绝杀阵,不说功高,亦有苦劳。如今我族人生不如死,求援信发了数封,却无半分回应。

诸君今日站在这里,义正辞严地声讨萧氏叛国投敌,罔顾人命。

既如此,我便将真相告知诸君。千乘绝杀阵濒临崩坏,你们最恐惧的邪巢将会入侵。而在那之前,大阵已有数次破损,除了用人命祭阵,别无他法。”

萧衍想开口阻止,大阵薄弱无比的消息传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无异于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管家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似乎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

萧浩正的话引起一片哗然,毕竟邪巢是仙门乃至整个人间挥之不去的阴云。

他继续朗声道:“萧氏一族已做好阖族献身的准备,萧某不过想让他们在此之前吃饱穿暖,诸位何苦以叛国为由咄咄逼人?诸位自诩人中龙风,为国为民,可你们却在哪里?

我萧氏不过微末百姓,尚且做到如此地步,而诸君身为修仙之人,满口仁义、苍生、大道,倘若扪心自问,可能做到舍生取义、舍己为人?可能为苍生牺牲己身而义无反顾?”

“杀人叛国之人,竟来质疑我辈心中道义!倘若真有这一天,我辈仙门中人自然义不容辞,岂敢吝惜自身!”

萧浩正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好得很……”

“父亲!分明还有方法!”萧衍不顾管家阻拦,喊道,“只要找到绿洲之心,就不需要任何人牺牲了!”

萧浩正脸色顿变,施印的手也有片刻的迟疑。

管家奉了萧浩正的命令,平日里纵容宠溺,今日却是发狠地钳制住萧衍。

萧衍几乎声嘶力竭地阻拦:“父亲!不要啊!我会找到绿洲之心,你放过他们吧!”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纷嚷四起。

突然,有人高声惊呼:“这天像是要塌下来了。”

“天怎么可能会塌?”

“不好,快走,就是要塌下来了!”

直到大地上纷繁的阵印升起,有看过阵法的人大喊一声:“这是杀阵!大家快跑!”

然而,已经躲闪不及。

灰白的天幕骤然狭仄,如倾盆宥困,囚笼覆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暗沉藏蓝的云一道一道悬着,好似不知何时会袭来的重剑。

不!不是好似!

此时,一柄又一柄沙石剑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逐渐汇聚成硕大重剑。

修士们运起灵力,结成结界抵挡,可那柄沙石剑丝毫不受影响,以缓慢却锐不可当的模样下落。

若是这剑落下,他们顷刻之间便会化为齑粉!

千钧一发之刻,一名蓝衣男子从上空御剑而来,当空三剑,将沙石剑拦腰斩断。

飞沙与走石横飞,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众人合力撑起的结界砸破。

好在无人受伤。

“萧家主,停手吧。”

辛乐披着血红色斗篷,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城楼上仿佛随风飘摇的芦苇。

她在这里染了风寒,说两句话便咳嗽,却丝毫不妨碍句句掷地有声。

辛乐看了一眼满醉,满醉会意,回身质问道:“仙门只下达过调查令,并无通缉明文,敢问金阙台,是依据什么前来讨伐萧家?”

“我金阙台数十名修士死在卦垒,死在萧氏手中,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须凭据!”

“金掌门,金阙台讨伐之行名不正言不顺,难不成是依着皇室的意思?”

世人皆知,金阙台历来与皇室亲密,为皇甫家做事。若是仙门前来讨伐萧家,尚且情有可原,可若是皇室的意思,那便会寒了天下世家的心。

金掌门听懂了满醉的言外之意,咬着牙脸色铁青,似有不甘。

满醉继续暗示道:“金阙台之前在卦垒折损惨重,理应回舞蝣休养生息。”

……不能尽数赔在卦垒。

金掌门瞥了一眼萧浩正,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杀阵,啐一声,低声骂道:“疯子!”

“满掌门,告辞。”他向满醉抱拳行礼,满醉回过后,他高声喊道,“我们走!”

数百名金阙台修士面面相觑,待掌门御剑离开,才先后跟随而去。

满天黄沙之中,斑驳城楼之上,萧浩正忧心地望着小衍。少年并不懂得其中深浅,对上父亲的目光,只是低下头,做错了事一般。

这一瞬间,时光的线穿梭得很慢很慢,白驹停下脚步回头望:

是谁奔波远航,思念着故乡?

是谁梦中身,被陨落了天堂?

是谁煎熬着煎熬,朝思暮想?

它说:请你不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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