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羽书抱起小小一只比熊的动作比姚盏年更加熟练从容许多，屈指轻轻挠着体型小小一只白色毛团的下巴，姚盏年觉得小叔不论照顾比他年纪小的人，还是逗小动物，似乎都有与生俱来的温和态度和丰富经验。

小比熊高兴得就差直接窜进喻羽书衣服里筑窝去了。

它热情活泼的在新的怀抱里肆意打着滚，小短腿险些把喻羽书腿上的电脑一脚踹下去。

好在姚盏年眼疾手快地扶稳，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语文件，他不放心给小叔的电脑鼠标移动，按了几下保存，才放心阖上屏幕给安全放在了茶几上。

姚盏年身上还沾染着浴室带出来的蒸腾热水汽，额前碎发带着潮湿水滴掠过眉眼，双手捧着杯子冲了包饮品搅拌着回来，屈膝后胳膊肘撑在喻羽书的沙发扶手上，高度堪堪好到能直起腰的程度。

他百无聊赖看着小叔跟这只小比熊的互动，喻羽书眼含笑意，看样子是真对这洁白毛茸茸的一团喜欢的紧，揉着白色棉花糖巴掌大小的小脑壳。

姚盏年想着实在不行跟宾馆老板明天说一声多养几天，等之后回家也去领养一只送给小叔。余光从身旁人动作里穿过，姚盏年总诡异觉得小叔这撸狗脑袋手法看着有点眼熟。

察觉到懒洋洋趴在他腿边的，姚盏年心不在焉地望过来的目光，喻羽书侧身俯下身过来，安抚性质的顺手也朝着姚盏年刚洗完澡用吹风机吹过仍旧潮乎乎的头发，毫不在意地揉了揉。

……他知道哪里眼熟了。

“晚上怎么还喝咖啡，一会儿还能睡得着吗？”喻羽书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深褐色浓烈的苦涩味，而且已经少了大半杯。

“我想今晚熬熬夜赶会儿作业，不困，小叔你累了回去休息就行，不用管我。”

姚盏年垂眸，他哪里敢在这个地方、这座犹如他半辈子的梦魇般的雪山的晚上，在喻羽书身旁，让自己也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又能毫无芥蒂地安然睡过去。

他早就做好了通宵守着人，清早在人意识清醒着出去宾馆后，再找机会补觉的打算。

随即把杯子里最后的半杯一饮而尽。

喻羽书看着姚盏年，突然间，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了个橡皮球。小比熊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球在它眼前晃晃悠悠了阵，最后落在地上咕噜咕噜被放置滚到沙发后面的宽敞位置。

小比熊四条腿各自倒腾各自的步伐匆忙混乱地去追球。

“怎么着，你就别看着那球也想过去追了，过来，坐这。”喻羽书看着姚盏年的目光也下意识随着小狗的动作追了过去，挪了挪在单人沙发上的位置，无奈拍了拍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地方。

姚盏年顿了顿，抿了口咖啡，起身把杯子放下，屁股刚接触到沙发坐了上去，毫不设防挨到人的衣角就凑到喻羽书肩上瘫倒，靠环住面前人劲瘦腰身才支撑起来姿势。喻羽书宽容地顺势揽紧姚盏年的肩，侧过身来，让姚盏年姿势更舒服地窝在他怀里。

哪怕喻羽书骨架小本来就没在沙发上占据多少地儿，两个人凑上来后也略显拥挤。

“抬头给我看看，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跟棵霜打的小白菜一样，高原反应还是水土不服？”

姚盏年起先摇了摇脑袋，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鼻翼萦绕着面前人身上独有的令他熟悉安心的味道，一时间思绪恍惚，从那家宾馆回来路上夜幕也才刚刚降临，直觉始终惴惴不安，甚至越发强烈。

“胃疼，一直想吐，头晕……”姚盏年翻了个身，就差掰着指头硬数了，头担在喻羽书的大腿上，仰面的角度望着人，腿抬高架在了沙发护枕上，才让小沙发的空间变得没有那么局促。

然后绞尽脑汁跟列病例单一样，一停一顿地说了几个他仅知道的，难受但又不严重的病理症状，果然看到喻羽书紧皱起眉头，低垂着眉眼勾起他的下巴抬上来，探了探姚盏年额头温度。

“……所以，小叔今晚上能留在我屋里吗，我想小叔陪着。”姚盏年别扭得偏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沙哑了嗓子，近若无声地说出主要目的。

“我今晚当然得留这儿……怎么会胃疼，下午时候自己出去瞎跑乱吃什么东西了？晚上还喝咖啡，你不头疼谁头疼。”喻羽书没有察觉到姚盏年的心思，真情实意焦虑地低头手附上姚盏年腰腹位置。

姚盏年呼吸一滞，腹部在一瞬间收缩，随即又觉得反应过激，假意从容地放松开肌肉力度，任由喻羽书的手触碰了上来，按压揉搓着胃部大致地方：“很疼吗，我打前台电话给你拿点止痛药上来……不会是阑尾炎吧，实在疼得厉害一会儿我们去挂急……”

“啊，那个，也不是特别疼，我下午也吃过药了。”姚盏年胡诌一通倒也不是想把自己弄去急诊室，顶头的灯光亮着，逆在小叔身后，从姚盏年的角度看，像是整个人都被笼罩上了一层光亮轮廓，即将弥散。

姚盏年抿唇，伸长胳膊眼巴巴看人，喻羽书不明所以，却还是纵容地俯下身去，接着就被身上的人不安的瞬间怀抱住。

*

不明缘由的，遍体生寒，姚盏年意识恍惚间，感觉自己从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子几乎不可忍受的寒意，胸前闷闷得，像是被压着什么东西。

……好黑，也好冷，屋里停电了吗，他怎么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姚盏年困顿的半眯着眼，意识迟缓地重启最近记忆，四周陌生环境一寸寸纳入眼底，他想到了什么，蓦然清醒过来站起身来，坐着的凳子在寂静黑夜里发出巨大的“哐当”倒塌声响。

喻羽书不见了。

他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双手支在桌面上，恍惚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漫长到深不见底的走廊。

“小叔……小叔？系统？”

这是系统第一次跟他失联，姚盏年摸了摸胸口，错觉于自己跟系统之间的联系甚至都恍若被强制截断，信号终止。

姚盏年神色瞬间染上慌乱，抬手摸索着四周，桌面上有什么被碰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识低头去看，那东西的屏幕瞬间亮起。

是他的手机。

他弯腰捡起来，手都在不自觉颤抖，他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更惶恐的却是喻羽书突然不见了人，他急于确定他的位置，密码艰难地输入几次错误后马上被锁屏了，才咬牙稳住手顺利解开。

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对面没过几秒，对方空号的提示音响起。

姚盏年大脑一片空白，确定了好久号码的确没有输错。

他呆呆看着手机屏幕，马上就快喘不动气来，自动到时挂断后，手机回到主页面。

姚盏年忽然间，死死盯住了屏幕电子时间插件下显示的年月日。

……与雪崩发生那一天的，完全重合的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