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星浆体事件之后，夏油杰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五条悟一起出任务，一起聊天吃饭打游戏了。

悟变成了最强，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行动，所有事情都可以一个人解决。

变强当然是好事，只是对悟来说，星浆体事件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笑容甜美，内心坚强，说着还想和大家待的更久一点的护卫对象死了。

三个最强都没能保护好她，就在高专之中，那个男人顺利带走了天内理子。

五条悟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来的时候，盘星教的人还在为了理子的死去而欢呼鼓掌，那一刻，夏油杰觉得这个世界无比荒谬，多年的认知不断松动，阴暗的念头叫嚣着从他体内升腾而出。

在悟询问是否要把这些人全都杀掉的时候，夏油杰犹豫着拒绝了。

不是已知了这个世界的恶，在此基础上选择踏入咒术师这条道路的吗？

再一次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念头压制了下去，夏油杰恢复回了往日的神色。

比起出于同情、怜悯、愧疚等情绪而难以忘怀，本身并不算很熟悉的天内理子的死，更严重的是，苍井洄死了。

那个和他一见面就把自认为很强的他痛扁了一顿的女人死了。

五条悟无法接受，夏油杰也无法接受。

五条悟无法接受下的疯狂行为，夏油杰更加无法接受。

斯人已逝，比起强制保存尸身的完整，抱着尸体到处乱跑，夏油杰更希望她能入土为安。

其实夏油杰和苍井洄也并不熟悉，苍井洄之前对他总是意见很大，整个高专唯独对他没有任何好脸色。

夏油杰忍不住琢磨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忍不住观察这个神秘来路的少女，忍不住去看她和悟之间旁若无人的相处。

多少是有点羡慕吧。

闯进医疗室和他们大打一架的人，17岁就天赋异禀的特级咒术师，满心满眼都是悟，看悟的眼神永远是那样深情而专注。

这次星浆体任务，可能是因为他帮苍井洄向夜蛾老师说情的原因，两个人的关系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不再把对方当成是空气来看待。

夏油杰一直没想和算是自己高专后辈的女孩子老死不相往来。他曾经也试图缓和过两人的关系，毕竟一个是悟的女朋友，一个是悟的挚友，两个人闹那么难看也不太好吧。

可惜苍井洄一直油盐不进，夏油杰又不是没脾气的人，几次之后就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次任务的时候，他看见了苍井洄的另一面。

她不再对他有那么强的隔阂，会在理子面前帮他解释"一撮毛的术士不是坏人"，会在黑井被绑架之后调侃他"都怪你不让咒灵跟着去厕所"，还会说出一些让夏油杰内心触动的话。

"不论是有价值还是无价值，那都是针对其他人而言，生命是自己的，为了所谓的大义去死，和为了细碎的小事去死，本质上没有区别。"

这是她的原话。

夏油杰当时思索了很久，他追求的目标，铲凶除恶保护弱小，对他人对社会当然是有价值的，那对自己的呢？

他当然愿意为了心中的目标去死，可是如果他保护的人，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值得拥有这样的价值呢？

一直以来，他都活在一种矛盾之中，道德、理念、学识都让他坚信着自己认定的那一套，但内心深处却总有一块角落似乎在暗自发酵着。

苍井洄为什么能那么坚决的说出她要遵从本心，为自己而活。她不是说悟死了她也不要活了吗？还是说，在她看来，悟就是她的本心，她为了悟而活着，也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也没有认识很长时间吧，这两个人，初遇的那一天他不也在场吗？在那么短的相处下，感情就已经这样深刻了吗？

悟当然有这样让别人爱慕的资格，只是这样沉重的、坚定的、独一无二的爱。

真的...很羡慕啊。

夏油杰还在对这个人产生好奇和探究欲望的时候，苍井洄猝不及防的，就这样死了。

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但浑身上下都在流血，赶过来的硝子用尽全力也无法治愈她身上的伤痕，内脏破碎，心跳停止，呼吸停止，用反转术式也已经完全无法抢救了。

五条悟赶过来之后看到她这幅样子就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六眼能完全看清人身上的生命体征，悟比任何人都更早更清晰的知道，苍井洄已经死了。

任由医疗人员对她进行抢救，直到宣布她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的时候，悟如梦初醒一般一把抢过来抱走了她的身体，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将她强行带走了。

等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

夏油杰正在宿舍味同嚼蜡，最近完全没有进食的欲望，硝子担心他们的身体，从食堂给他和五条悟都带了一份盒饭过来。

五条悟抱着苍井洄的身体，一脚又踹开了他的门，这次他连谴责对方不礼貌行为的力气都没有，静候着自己挚友想要说的话。

五条悟面色带着惊喜和疯狂的告诉他，小洄的心脏跳动了。

明明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夏油杰那一瞬间还是从心底升起了希望。

然而，希望很快就破碎了，不管五条悟怎样尝试，她的身体都不再产生任何的起伏。

"悟，你需要休息。"夏油杰委婉的告诉自己的挚友，他怀疑悟是因为太过期盼所以产生了错觉。

"你觉得是老子产生的幻觉吗！杰，她的心脏真的跳动了，小洄没有死，小洄不会死。"

听着五条悟反复强调的话，夏油杰只觉得无比悲伤。

"悟，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把小洄带给硝子吧，不要再带着她做无谓的尝试了。对你，对她，都不好。"

"哈？杰，老子暂时不想理你了，小洄会醒过来的，等她醒了我再来修理你这个明里暗里说老子精神状态出问题了的家伙。"

五条悟完全没把他的劝阻听进心里，风风火火的带着洄又离开了。

夏油杰感到很心累。

最亲近的挚友陷进死胡同里出不来，自己也深陷情绪崩溃的边缘，既不能改变残酷的现状，也无法对挚友伸出援手。

三个月的时间，五条悟课也不上，紧急任务倒是还在接，处理完后人又没影了。夜蛾老师和硝子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好好开解五条悟的情绪，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朝向崭新的明天。

有些话说得轻巧，这世间没有人能和别人真正的感同身受。

麻不不仁的三个月浑浑噩噩的过去，某一天，五条悟突然情绪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抖的推开了他的门。

"小洄醒了。"悟这样说。

夏油杰最开始怀疑自己挚友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说胡话的地步了，等五条悟坐在沙发上一边平复着情绪，一边语无伦次的和他说起了他和小洄认识的过程、小洄的由来和她非人的事实后，夏油杰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精神状态也出问题了，但又抑制不住的从内心产生欣喜的情绪。

"杰，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知道她不是人类且能死而复生的事曝光后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五条悟认真的恳请着自己的挚友。

夏油杰立马反应了过来：

"放心吧，我会替你们遮掩好这个秘密的，也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五条悟走过来做出碰拳的姿势：

"不愧是老子最好的挚友啊，不说了，我要去夜蛾那里一趟，得把那些烦人的事提前处理了，先走了，杰，谢啦。"

金澄秋天的阳光，终于再次变得温暖。

42

五条悟不想打草惊蛇，苍井洄还活着这件事，除去他本人以外，就只有夏油杰一个人知情。

因为小洄一直和夏油杰不太对付，五条悟只叮嘱了挚友在自己出任务的时候让咒灵帮忙看看隔壁房间小洄的情况，他已经在宿舍里安装了监控，多此一举只是为了更好的保障小洄的安全。

经过了上次事件后，五条悟对于苍井洄的安危有些草木皆兵。

夏油杰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于是两个人在小洄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轮番守护着她的安全。

五条悟原本的计划是，等小洄的身体恢复完七八分之后，再把她还活着的消息告知大家。

至于为什么还活着，就说小洄的生得术式可以让她在危机状态下转化为假死的形态，等一段时间后就会从假死状态脱离。

管他们信不信呢，反正术式那么多又不可能全部去查证，编造一个怎么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鬼鬼祟祟的五条悟再加上一个鬼鬼祟祟的夏油杰，两位同期的异常很快引起了硝子的注意。

五条悟可以说是因为失去爱人所以发疯，夏油杰又是什么情况。

硝子一直不是个好奇心浓重的人，但这两同期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在小洄死后一个比一个夸张。

他们都正好出任务的一天，硝子偷偷溜进了五条悟的宿舍，看到了沉睡着但呼吸平缓的小洄。

硝子大吃一惊，小洄不是已经死去三个多月了吗？

五条悟这家伙不会使用了什么传说中的禁术之类的吧，终于疯到要罔顾人伦毁天灭地了吗？

硝子闯进宿舍的一瞬间，五条悟就发现了，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任务后立马赶了回来。

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硝子观察了一会儿小洄的身体后，就走到了夏油杰的房间静候这两个人回来。

等五条悟出现在眼前之后，硝子把抽了一半的烟放下：

"五条，解释一下吧。"

不是不信任硝子，只是和硝子关系没有好到能托付性命的程度，五条悟自然不会把事实都告诉她，搬出了自己之前就想好的理由。

硝子若有所思，从神色上看不出来信还是不信。

"你们打算把她这样藏多久？"硝子询问着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夏油杰也回来了，同期三人在这件事上第一次全员会面。

"这怎么能叫藏呢，这是让我的亲亲女朋友好好养伤知道吗？等她身体好点了之后再说吧。"

"那她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好？"硝子不为所动。"我用反转术式试过了，对小洄的身体完全不起作用，之前我以为是因为她已经死了的原因，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有点糟糕啊，被硝子发现了最核心的秘密。

五条悟有些头痛，夏油杰适时的替他发声：

"可能有些人就是体质比较特殊呢，反转术式也不一定对所有人都生效。"

硝子赞同的点点头然后说：

"总觉得你们两个滚蛋在隐瞒着我些什么啊，搞什么，我不也是小洄的朋友吗？怎么，就你们男的值得信任，我们女孩子的友情就不是友情了是吧？"

五条悟：.......好像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夏油杰：.......隐隐觉得良心在作痛。

于是知道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变成了鬼鬼祟祟的三个人。

硝子会在两位同期出任务的时候负责照看小洄，只是小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从来没有和五条悟之外的人对上，才误以为没有人来探望过。

在三个人的努力下，苍井洄还活着的事被很好的遮掩了下来，获得了一个多月无人打扰的休息时间。

总监部派出了大量人手投入对裂隙的探索和开发，尝试着分解这股奇怪力量的成分，和咒力放在一起做对比，企图研究出瘴气的原理和运作。

每个人都能产生咒力，但只有极少数人能运用咒力，这股能与咒力媲美的力量如果能作用于普通人身上，将会真正意义上颠覆整个咒术界，颠覆人类社会现有格局。

五条悟并不关心这些，高层们找他谈过几次话，确认他是无意发现且对裂隙能量一无所知后就把他丢在了一边，为了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利益立马开始争破头脑。

换作以前，五条悟可能还会嗤笑两声，现在都懒得嘲讽他们的行为。

小洄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身份也没有曝光，蠢货们在忙着内斗，事情正朝好的方向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