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然背着周信回了云成星办公室后面的密室。

周信再强大的意志力也经受不住长期浸泡神经毒素的侵蚀，秦正然知道现在耽误不得。

他将周信放在那个角落里的密闭容器里，按照云成星教的，从暗柜中找到密封的罐子，周信的精神力已经被神经毒素降低到几乎察觉不见，秦正然便免去了第一步，将罐子扣在容器的接口上。

然后他看着那个容器，周信双目紧闭，秦正然俯下身，又轻轻吻了他一下，按下按钮。

密封罐合上，挡住了周信的身形，代表着启动的绿色灯光亮起，旁边的电子屏显示着倒计时时长——81分钟。

只要81分钟，秦正然紧张地攥紧了手，只要81分钟，事情顺利的话，周信就能恢复正常，然后他们就能顺着那个通道离开！

时间在被关注的时候过得格外慢，在那数字跳转到58分钟的时候，秦正然感觉到了一阵精神力波动，同时，那罐子里传来了如兽类一般的嘶吼声！

秦正然一惊，他站起身，桌上的那打纸散落在地，唤起了他的理智。

“精神力二次诱导过程中会导致精神力暴走，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得到有效安抚，那么就能极大地提高成功率。”

云成星当初的话回响在耳边。

秦正然伸手按在那罐子上，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缓缓释放，慢慢包裹住整个罐子，他感觉到那精神力渗透进入其中，碰触到了一股极强的屏障。

是周信吗？

精神力化作触手，缓缓地在那屏障上游走，最终，那屏障接纳了这股精神力，他“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小鸽子。”

是周信的精神力！

秦正然鼻头一酸，他不知道怎么用精神力说话，只能抵在那罐子上，轻轻地、不断地说着：“我在，我在。”

周信的慢慢被安抚下来，秦正然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不断被吸收，吸收到一定程度后，便停止，紧接着，他就感到一种力量在慢慢地变强，秦正然抬起头，看到那倒计时已经到了30，而绿色的灯转为了黄色。

秦正然一喜，快成功了吗？

他慢慢地收回精神力，周信的情况依然稳定，可就在最后阶段，他突然目光一凝，看向了墙那边。

有人来了！

秦正然看了眼已经转为黄灯的仪器，他站起身，谨慎地走到密室的门边，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云成星的办公室，但外面的实验室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秦正然回头看了眼那上面的数字，还有20分钟，他想了想，推门出去，将门关好，云成星的办公室墙壁严丝合缝。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那办公室对外的门被推开，“云成星”站在门外，手上抱着一个圆形的密闭容器。

秦正然警惕地看着他，“云成星”的面上却丝毫不意外，他甚至带着微笑：“用黎慧的卡进来的？”

秦正然心念电转，这个“云成星”并不知道密室，看起来更不知道那个量子通道！

既然这样，那他现在只要拖时间就好。

“我怎么进来的有关系吗？”秦正然冷然道，“科学院串通政务大厦私自获取人体和受精卵做非法研究的证据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自保吧！”

“云成星”听到他这话，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对着怀里的球形容器说道：“小林，他不愧是你的孩子，真是和你一个性格。”

秦正然一怔：“你说什么？”

“明明是要来救人，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云成星”抱着那怀里的球形容器，爱怜地摸了摸，“又傻又可爱，和当年的你真的很像，你真的不想要他当你的身体吗？”

秦正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那球形容器里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剧烈震颤起来。

它在哀求，它在拒绝。

秦正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根本看不懂那金色光芒的轨迹，但他就是感受到了它要表达的意思。

“啊，不想吗？”“云成星”捧起那容器，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可是小林呀，这次真的不能让你继续任性了，要做个乖孩子呀。”

秦正然看着“云成星”将容器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云成星原本温润的面容此刻正呈现出一种病态。

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鬼一般。

秦正然不由得往后推了一步，抵住那个通往密室的门。

“云成星”对他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对你救的那个人没有兴趣，你愿意救就救，带走就带走，我不会追杀他，毕竟他只是我用来引诱你的诱饵，而如今你听话地回来了，这很好。”

秦正然从谢明远那里知道自己是云成星的目标，但是他不理解的是云成星说的那句“回来”。

但是想到在门里的周信，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拖延时间。

“什么意思？”他问道，“什么叫‘回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创造者之一，”“云成星”说道，“只是当年，你被我那个选中的学生偷走，放进了通往孕囊所的通道，那时候我以为他把你直接放进了销毁池，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给了你一线生机。”

秦正然眼睛瞬间睁大，他说的，是徐泽！

徐泽当年为了把周信带出去，换掉了林天峰让他拿去润养的受精卵，那枚受精卵，竟然就是他？

秦正然难以置信道：“你……是林天峰？”

“我不止是林天峰，”这人指了指外面，“那上面，这些，都是我，包括最开始兰磬。”

那上面？

秦正然反应了一下，然后才赫然惊觉他指的竟然是悬挂在两个办公室上方的，那些历任科学院院长！

看到秦正然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人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那些人的名字都很响，但真正的我的名字，你或许没听过，毕竟联盟抹杀和歪曲帝国历史很久了，你们这一代孩子，学到的帝国历史可能不多。”

一个人名从秦正然的心头跳出，他觉得荒谬，但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李清岚？”

面前的人神色一顿，然后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哟，你竟然知道这个名字？看来，帝国现在还有势力存在？”

秦正然感觉到手心直冒冷汗。

李清岚，为什么会是李清岚？

地下城的壁画之上，意气风发的青年帝王后，那白色衣服的背影活了起来。

这个占据了云成星身体的人是李清岚。

那他怀里的那个东西……还有……

秦正然的嘴唇有些颤抖：“那，我是谁？”

他的目光移向李清岚手中容器：“他，又是谁？”

李清岚似乎很满意他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你是我的实验品，也是将来要承载乔林灵魂的容器，当然，若你是问的和他的关系——”

李清岚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回答这个问题：“他算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

谢明远坐在一方棋盘旁，上面摆着一面残棋，被冻结总统权力勒令回家等待调查的他这几天难得清闲，便找来了一本残棋棋谱，摆着自己慢慢研究。

阮冉匆匆走进来：“爷爷那边的人调查了现场痕迹，察觉到了我们伪装现场。现在网上出现了一些声音，说秦正然少将掌握了政务大厦和科学院勾结做非法实验的证据所以才会被追捕被害，还点名了这证据和黑天鹅星系、索库公司的非法盗取受精卵有关，舆论已经控制不住了。”

谢明远不紧不慢落下一子：“秦正然的踪迹找到了吗？”

“科学院的电子眼拍到了他在附近徘徊，但是因为那边监控太密集，他并没有选择之前的那条路进入科学院，而是离开了。”

谢明远的手顿了顿，他又问道：“科学院附近有什么情况吗？那几个重点监控人员有出现吗？”

“有，”阮冉放出一段视频，“黎慧教授带着一名学生进入了科技馆，之后两个人没有出来。”

谢明远看着那监控拍到的人影，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笥。

盯着那人许久后，他缓缓说道：“你说，我对秦正然不够好吗？”

阮冉垂眸：“您为他安排好了最好的一切。”

“但他似乎并不领情，”谢明远叹息，“他啊，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亏本的投资。”

阮冉没有接话。

谢明远站起身，拍了拍阮冉的肩膀：“让你的父亲准备准备收拾一下吧。”

阮冉一愣：“什么？”

“现在老爷子天天想着他那计划，但是他忽略了网络上的一些声音，”谢明远低头看着那棋盘，“大厦将倾，他还想着下棋，殊不知这棋桌——”

他伸手勾起棋盘一角，用力一掀，制作精良的棋子噼里啪啦地落地，最后是“咚”地一声，那实木棋盘砸到了地上，摔出了一道裂痕。

“看在你帮我干了那么几年活儿的份儿上，”谢明远走向衣柜，开始挑选衣服，“带着实物资源能跑多远跑多远，人类联盟，呵。”

看着谢明远从衣柜中挑出了一身正装，阮冉不禁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谢明远对她笑了笑，“我下不下去的棋，谁都别想继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