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星系当前的星图有很严重的问题，但是驻扎在这里的主舰队并不这么认为，宁淮去探查一番也只能提出建议，只可惜他只是小小的上尉，率领一群服役新生的带教教官，人微言轻没有人理会。

没有人把这支星舰当回事，毕竟只是来服役赚分的，将来还不一定会上战场，意思意思得了。

受到这样轻视的学生们有的也心生退意，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前线的大后方，受着前方军队的保护，但黑天鹅星系里幽灵的精神攻击压力仍然能感受到。

差不多得了吧，那些学生们想，今后也不一定要来战场。

可谢明远的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退路，他站在星图前，面带着微笑说道：“在这里退可以，糊弄日子也可以，但是，除非各位有雄厚的资本自己从商，不然从政还是找工作，首先要靠的就是服役评价表，我想，不论是政务大厦还是那些公司，应该都不喜欢见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吧？或许有，在边界星域有不少只要是人就要的公司，可各位准备好后半生都在那里工作了吗？一年和一辈子，各位应该是分得清的吧。”

中央星域确实有不少人主动离开前往边界星域，但主要是为了那个进入孕囊所的孩子，为了后代能大概率出生在中央星域，可那也最少是遇到喜欢的人、在中央星域工作生活了很多年后的事，那时候大概看淡生死，品尝过了人生巅峰，再带着对孩子的希冀前往边界星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刚毕业就因为找不到工作留下。

谢明远的这番话让不少人醒悟过来，纷纷想办法努力在专业范围内表现自己，对于主舰分配的那些边角的、无趣的任务也积极起来，就算是最不起眼的探明区域复查任务，都要认认真真地完成好几遍，编纂成报告交上去。

就这么出色地完成了几轮任务，主舰上的人对这帮服役新兵们也有所改观，开始交代他们一些正式的任务，相比于之前，这些正式任务更有难度，也更危险。

但新兵们态度端正，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们，带着一股冲劲，竟然在半年后就将星图里未探明的情况摸了出来。

看着日渐完整的星图，主舰的指挥官动了心思。

黑天鹅星系之所以被列为高阶战区，是因为它的范围大，幽灵多，且当前进展小，但并不意味着它受军部重视。

之前联盟一直没有派太多的兵力过来，一个是因为黑天鹅资源情况都是预估，是纸面数据，二是因为黑天鹅星系存在的幽灵过多，两厢比较下来，清除幽灵所耗费的人力、财力，似乎并不能一定换回等价值的资源，怎么算都是赔本，所以便放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在这，一个是标定这是联盟看上的星域，另一个就是防止这星域里的幽灵进入联盟属地，伤害联盟公民。

可现在这份实地踏勘的星图所呈现出的资源，尤其是矿物资源，未来的预期收益已经远超把黑天鹅星系打下来的成本。

而有了这完整的星图，主舰指挥官算了算家底，刚刚够。

于是，主舰指挥官将除了服役舰之外的其他星舰的指挥官叫来，几个指挥官对着星图看了一夜，从自己是怎么被排挤到这个鸡肋的地方，到数次求增兵被拒，到看着这星图畅想未来扬眉吐气的日子。

最后主舰的指挥官一拍板，咱自己干！反正跟军部要了那么多次都不给人，那咱就自己干，让军部那帮鼻孔朝天的人好好看看，没有他们咱们也能拿下这黑天鹅星系！

于是在即将结束服役期前的一个月，谢明远接到了来自主舰的命令——十日后辅助配合主舰，发动对黑天鹅星系的总攻。

指针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星舰里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

主舰通知的总攻时间在第二天的上午十点，谢明远在八点就下了命令让大家回房间休息，养精蓄锐。

秦正然却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旁边传来谢明远的声音。

“睡不着吗？”

谢明远这么问着，他的声音也是一点困意也无。

“我总感觉到有些不安，”秦正然转过身侧躺，看着他，“明远，虽然那份星图现在已经完善很多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谢明远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秦正然的脸颊，又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一年来，秦正然已经能够坦然重新面对这样从小到大的、熟悉的亲密。

和之前觉得让谢明远亲近他这个对他有所企图人，是在占谢明远便宜。可如果拒绝谢明远的亲密，秦正然就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于是秦正然妥协了，他说服了自己，不断地找理由——反正谢明远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只是这样像小时候摸一下，也没有什么。

更何况……

秦正然有时候觉得，谢明远或许也是喜欢自己的？

人会在感情中不断下沉、愿意溺死在自己臆想的最好的那个未来中。

“别紧张，然然，咱们分布的区域不难，”谢明远笑了一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明天听我的就好，相信我。”

秦正然对于谢明远自然是相信的，他不放心的是主舰的那位中将指挥官，这命令下得太过仓促和突兀，而幽灵数量就算把他们这些服役的都算上，也是将将够。

怎么看都是带着带点赌性的。

“我相信你，”秦正然说道，“可是……”

他话没说完，看着窗外突然一愣：“那个是……”

谢明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一架暗蓝色机甲飞过，进入了星舰的机甲舱滑道。

秦正然认出来，那是宁淮的机甲蓝耀。

谢明远的眉头缓缓皱起：“宁上尉？”

“宁老师晚饭的时候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秦正然猜测道，“可能是去做最后探查了？”

看宁淮飞来的方向，那里应该是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属于联盟的矿星，已经熟记黑天鹅星系及周边星系分布图的秦正然记得，那个矿星如今的开采权应该是属于联盟排行第二的矿业公司索库。

宁淮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正事上还是小心谨慎，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战功。他们明天负责的区域是黑天鹅星系的H和F区，是幽灵分布较少的地方，就如同谢明远所说，他们分配的区域和清扫幽灵的任务并不难，N矿制作的弹药足够，没必要担心，这次去做探查可能也是去确保明天的行动不会影响到矿星。

“做探查去了啊，”谢明远看着那暗蓝色机甲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宁老师，还真是小心谨慎。”

“也许宁老师也紧张呢，”秦正然叹气，“毕竟他这可是最后一年了。”

“是啊，希望他能抓住机会，”谢明远又回过身，伸手揉了一把秦正然的头发，“好了，睡觉吧，我的机甲副手。”

和谢明远这么聊过后的秦正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得到了很好安抚的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集合。

星舰上服役的学生们各自奔向自己的位置，大家斗志昂扬，就等着这最后一战给自己的服役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然后开启未来的生活。

秦正然作为指挥官机甲副手，和宁淮最后出发，他驾驶着白鸽，脑中却浮现出昨天蓝色的机甲缓缓进入机甲舱的模样。

通讯频道发来请求，是宁淮。

“宁老师。”秦正然唤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没有把问题说出口。

宁淮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问道：“今天过后，你们服役任务基本就结束了，想好未来要去哪吗？”

“军部，”秦正然没有犹豫地说道，他看着远方那星点闪烁的方向，那里有黑天鹅星系遥远的恒星，也有着星舰和机甲的微光，“我要去太空，做一盏前行的灯，为人类照亮前方的黑暗。”

这次的宁淮却没有向往常那样说些鼓励的话，他沉默地听了秦正然的话后，问道：“那若黑暗来自你保护的人类呢？”

这个问题让秦正然一怔：“什么……”

“机甲副手请就位。”公共波段里传来副指挥官的调度声音，“请宁上尉前往F区，秦正然前往H区，等待下一指令，完毕。”

秦正然似乎听到宁淮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看着起飞的蓝色机甲，秦正然驾驶白鸽追了上去。

“宁老师，如果黑暗来自人类，那我也会努力将这黑暗击碎。”

蓝色的机甲稍微停滞了一瞬，接着，它转过身，机甲右手成拳放在左肩的位置，这是联盟军队标准的行礼姿势，然后，秦正然听到宁淮终于带着些笑意的声音说道：“好，那么，去选择你觉得正确的路吧，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为了人类的未来！”

秦正然也坚定地回道：“为了人类的未来！”

星舰和机甲们按照计划好的任务执行黑天鹅清扫，原本悬殊的力量在摸清了黑天鹅星系矿星分布后胜利的天平大大地向人类倾斜——黑天鹅星系有不少矿星都含有丰富的N矿，这成为了这次行动的底气。

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中计了。

第一个指挥官惨叫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成为了死神开启收割的序曲。

原本只是被当做一些难以对付的“障碍”的幽灵，在这一刻，让无数人的想起自己在大学时期都曾经学过的，关于幽灵的准确定义——

一种太空生物。

一种拥有智慧的，太空生物。

战斗开始后的第十二小时，在舰队成功推进了三十万光年后，星舰上的谢明远在指挥官公共频道听到了一片又一片的混乱，惨叫声惊怒声此起彼伏，不到半分钟，那代表着信道联通的绿色按钮接二连三地暗了下去，任凭谢明远如何呼叫，再也无法接通。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尖促的声音，他转过身，一道半透明的诡异身影趴在已经僵直的副指挥官身上，抬头看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