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狼藉，报警器被扯断，沙发被掀翻，衣架被折断，玻璃杯碎了一地，一瓶红酒在地上躺尸，破碎的瓶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现场痕迹明显表示着这是一场入室抢劫。

可与这凌乱的环境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的荷尔蒙和喘息声让人浮想联翩。

秦正然一把掀开趴在他身上的男人，从床上下来，肌理分明的身体舒展开，覆盖着薄肌的白皙皮肤上痕迹遍布，除了暧昧的红色指痕吻痕之外，还有搏斗留下的淤青。

周信的眼睛被揍了个乌青的眼圈，这下和谢明远的相似程度降到了三分。

他也不在意，伸手从旁边掉在地上的烟盒里拿过一支烟，刚要放进嘴里迎面就飞来了一个东西把那支烟打落。

“要抽出去抽，别被监控拍到。”秦正然不耐烦道，他从“废墟”里找到已经寿终正寝的衣架，从上面拽出来毛巾。

周信的衣服已经成了抹布，他自然不想光着身子出去成为焦点，于是便把烟放下，睁着带着黑眼圈的眼睛欣赏美人入浴室，怀念道：“还是小鸽子好，小鸽子可是——艹，秦正然你干什么！”

一把叉子插在周信刚才躺着的地方，要不是周信动作快，那叉子的目标可是他小兄弟。

“你浴室里为什么会有叉子啊！”周信把叉子拔起来，银叉尖泛着寒光，让他身下一寒。

秦正然没有理他，人工智能为他调好了水温，他舒服地坐进浴缸。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拉开，秦正然闭着眼睛说道：“那边有淋浴。”

周信“哼”了一声，看都没看那边的淋浴就跨进了宽大的浴缸。

秦正然睁开眼睛，嫌弃地“啧”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往旁边靠靠。

周信便满足地抱着他一起泡澡。

“喂，”周信咬了下秦正然的耳朵，“你确定你还能回开普勒？我可是听说军部想要擢升你进内参当上将。”

秦正然从他怀里坐起来：“你们一个两个不是军部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啊，军部都快给你们渗透成筛子了吧。”

“一个两个？”周信嗤笑了下，“你那正主势力遍天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能别提他吗？”

“怎么，提都提不得了？”周信冷哼，“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你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就因为一个开普勒能进内参？”

“我不会进的，”秦正然说道，“我不会留在首都星。”

“你最好是，”周信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小鸽子，你要知道，开普勒我愿意给你，那是因为你曾经的承诺，如果你不回去，你留在那的那根木头可挡不住我。”

秦正然拍掉他的手：“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倒是你，小心进来容易出去难！”

周信的长相和谢明远实在太像了，远在开普勒星系没人知道谢明远的模样，可是这里是首都星。

“你放心，”周信的手顺着他的下颌往下，在秦正然的喉结上摩挲，慵懒地说道，“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离开的法子。”

浴室里氤氲蒸腾，吞没了隐忍和欢愉，等结束时时钟已经指向了9。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提示音响起，秦正然穿着浴袍打开门，从送餐机器人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两份披萨。

“截止至目前，妙妙冰淇淋母公司卡妙食品经济指数已经上涨了百分之二十，轮值CEO表示感谢秦少校的认可和肯定，卡妙食品将继续重品重质，为联盟公民提供更优质的饮食服务，同时，卡妙食品已向军部定向捐赠三千万联盟币，用以支持开普勒星域的基础设施建设。”

秦正然瞥了眼正在津津有味看新闻的周信，把一份披萨盒扔他身上，周信伸手接住，指着新闻尾巴里那个KM组成的标志问道：“那个冰淇淋真那么好吃？”

秦正然打开披萨盒：“大概吧，我只吃过这个，因为小时候只买得起这个，只有他们家周四半价。”

小时候想吃冰淇淋，其他的买不起，只买得起每周四半价的，长大后对这种甜品失去兴趣，转而喜欢上了碳酸饮料，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怎么吃过这种东西。

而第一次让他吃到这个东西的人……

秦正然的眼睛暗了一下，随手拿起一角披萨塞进嘴里，让咸香的味道把大脑不由自主回忆起的遥远的童年的甜意冲散。

“看来《蜜蜂法案》也没给小孩多大的福利啊，”周信没有察觉到秦正然的神情，他嚼着披萨说道，新闻里已经换了个主题，但总体仍然围绕着秦正然和这次长达五年的开普勒星域军事行动，“连吃冰淇淋都得赶着半价。”

《蜜蜂法案》是联盟建立之初便打着“消灭阶级、人人平等”的旗号颁布的，借助科技手段将女人体内的受精卵无伤取出，在联盟各个星球上的培育基地进行集体培育，联盟包揽孩子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务，包括教育、医疗、生活，孩子和原生家庭断开所有联系，禁止一切亲子鉴定行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联盟的孩子，所有的成人都是孩子的父母，以此来打破以家族为单位的阶级固化，每个人都是同一起跑线，杜绝靠家庭人脉，全拼个人能力。

一开始只是自愿，愿意把孩子送到基地的人只有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和那些联盟高层“以身作则”，可随着后面进入政府从政、军部从军甚至到联盟所属企业都要求新应聘者必须是基地出身的背景属性，连各种公共领域包括医疗、住宅、消费、税收方方面面都对基地背景出身的人有了极大优待，中产阶级和那些还在观望的人也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基地。

这时候，联盟又推出了一项政策——《基因优选》。

对公民进行基因评级，根据基因适配程度选择结合对象，也可以通过改造手段，对受精卵进行基因调优，从基因层面不断优化联盟公民全方位的素质，包括身体素质、智力素质等，让每个民众都放心自己的后代得到了最好的、最优的改造。

对于周信的话，秦正然冷笑了一声：“小孩子能吃上冰淇淋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又不是金蜜蜂。”

金蜜蜂，就是指的那些在繁育基地有背景的小孩。

法案的提出是为了保证人人平等，从表面上看和原生家族断开联系，从基地里出来的每个小孩都是单独的、全新的个体。可实际操作起来，有权有钱的人，总有自己的方法认出自己的后代，明面上不再有家族的概念，可那长在暗处的族谱树，从来没有断过。

就像联盟总统的那间“宿舍”，历任总统从来没有人住过，毕竟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周信挑眉：“你那正主……”

秦正然冷眼看他，周信改口：“谢明远，他的背景是哪家？联盟几大家族没有姓谢的吧？”

秦正然嗤笑了下：“他可是在信任危机关口推出来的‘真平民’总统，不过你可以去查查他的妻子。”

“宋家嘛，我知道，”周信伸长了腿，他还是若有所思，“可是，如果谢明远没有背景，那个研究人员又为什么要单独把他的同组受精卵偷出来呢？”

基因调优的年代，不再是单纯地把一颗自然受精卵放到基地培育，而是人工授精一组受精卵，取出后进行优选和调优，选取其中一个进入基地，另外的进行销毁。

周信就是当初一个研究人员偷带出来，几经转手最后流落到开普勒星系培育成人的，据他的抚养人老许说，他和谢明远是同一组受精卵、生物学意义上的异卵双胞胎兄弟。

秦正然看着周信那和谢明远六分相似的脸，说道：“你就这么确信你和他是同组受精卵？老许或许是框你的呢？毕竟穷乡僻壤，总得给你找个好点的努力目标。”

周信听这话摆摆手：“老许从不说谎。”

秦正然嗤笑了下，把最后一块披萨拿起来。

突然，他的通讯亮了，秦正然一看通讯来人，立刻将披萨放下，给周信一个警告的眼神，周信一看他这表情，不快地说道：“是那木头打来的？”

秦正然瞪他一眼，周信有些烦躁，他把最后一块披萨塞进嘴里，披上秦正然给他找的衣服，嘴里叼着烟往阳台走去：“行行行，你打，我去抽根烟。”

秦正然这才收回视线，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打开通讯：“晚上好，阿良。”

开普勒星系的基础建设刚刚开始，视频信号有些不稳定，在一片闪烁过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画面虽然模糊，但仍然能看出来那人穿着一身板正的军服，刀削斧凿的面庞上眉目沉静，黑色的眼睛看着秦正然，平静地回应道：“少校。”

总统办公室内，谢明远看着手里的两张报告，那是他从一摞文档中筛选出来的。

其中一张没有人像，只有一个泛着冷厉光芒的黑色机甲的剪影，旁边注释着机甲的名字——黑刃，而其他信息是一串的“未知”和“不明”。

另外一张，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尉官，从照片中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古板和严肃。

谢明远眯起眼，看着那照片旁边的两个字——顾良，这张纸后面，附着着这个人详细的履历。

“五年，”谢明远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还真是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