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那支录音笔。
齐猛按动开关，短暂的电流波动后传出唐晓光的声音：
“当天晚上你见到程平时他是什么样子？行为举止有什么异常吗？”
曲林秋恍然，这是前天他们一起去医院，唐晓光问询那个被袭击住进ICU的倒霉路人时的录音。
只听那个人声音里还带着未能恢复过来的虚弱气音，缓缓说道：
“他的样子应该说哪哪都不正常吧？虽然说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但我清清楚楚记得他是四脚着地走路的……真的！他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喉咙里是野兽一样的叫声。”
“他们都说我喝多了，吓懵了，可我没撒谎！”
那人语气激动地辩解道，无论是当时在场的唐晓光还是如今听这段录音的所有人都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被诡异寄生的人无一会变得嗜血狂暴，这是迟早的事。
录音里对话还在继续，唐晓光安抚好目击证人后接着问他：
“抱歉这么问多少有些残忍，但你还记不记得他向你发起攻击时，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格外深刻的细节？”
房间里的所有声音都静默下来，只剩下录音笔中受害者凌乱的呼吸声，半晌，他沙哑地回答道：
“有。他身上有一股特别明显的香味，浑身都是味道特别大。”
……
“受害人提到的香味，法医处检验尸体发现是一种特制的诱导素。”
齐猛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上其中一份检测报告，说道。
“诱导素？”
曲林秋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露出不解的神色。
唐晓光看出他的疑惑适时解释道：“诡异之间依靠释放信息素来捕食猎物，自然也会被某些特定的信息素所吸引，这种特殊的信息素就是诱导素，神奇的是我们在崔敏的那间地下实验室里也发现了诱导素使用的痕迹。”
苟天明震惊，“这玩意儿听起来可不常见，崔敏竟然有这种东西？”
这恰恰也是齐猛等人不解的地方，即便他们搜查到程平的动物收容所下有一个规模不小地实验室，但诱导素这东西着实罕见，可不是崔敏他们那样的小作坊随随便便就能制备出来的。
他们的诱导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在今天之前他们始终对这一点无法确定，直到曲林秋他们提供的那段视频，明明白白解释了来由——
就在崔敏的上面，还有其他人在制备，甚至是使用这样的诱导素。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在不断地改良升级，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叫人不寒而栗。
“既然崔敏的实验室和程平的体内都检测到了诱导素残留，那有没有可能程平之所以会暴动上人随后暴毙街头，都与这诱导素，或者说和崔敏有关？”
曲林秋脑内灵光一现，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性。
齐猛赞赏地看了一眼曲林秋，一旁的邢开则拿起桌上的检测报告仔细翻看，点了点头确认道：
“是同一种诱导素没错。”
“这么说来岂不是崔敏对程平用了诱导素，导致寄生在程平身体里的诡异在短时间内苏醒破体而出？！”
苟天明恍然大悟。
曲林秋点头，“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如此，可如果是这样，崔敏又为什么要对程平注射诱导素？为了她的实验吗？她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干掉自己的同伙吧？”
这倒也是，程平对崔敏来说并不是没有用，他对外在帮助崔敏抓捕行为异常的动物供她实验，甚至实验室里那几个被当作实验体种植了诡异胚胎的无辜市民都很有可能是程平协助崔敏一起搞定的。
既然如此，崔敏没道理杀害程平啊，这对她来说可谓是百害无一利。
三个人的讨论到此戛然而止，齐猛清咳一声补充上了一条新的线索：
“就在刚才技术侦查科递过来一个线索，他们在崔敏的草稿中发现了一处较新的笔迹，上面写着‘实验体1号作为母体胚源死亡，我需要新的仙胚来完成实验’，还有一条，字迹更加凌乱时间也更接近程平的死亡当天，内容是‘程平说他被一只快要死掉狂化的狗咬伤了，我给他做了检测他被寄生了……这是个机会’。”
“齐队，和法医处那边进行了确认，程平的左后腿处的确有一处比较新的动物咬痕。”
这就对上了。
“崔敏失去了用来实验的胚胎母体，想要继续实验就不得不寻找新的诡异作为样本，碰巧这时程平被诡异选做宿体寄生，为了得到那只诡异崔敏便对他使用了诱导素，催化了他体内的诡异苏醒。”
“可是不对啊，崔敏又不知道那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苏醒破体而出，岂不是要时时都跟在程平身边？这风险可不是一般大，而且程平难道不会觉察到不对劲吗？”
曲林秋不觉得崔敏会傻到寸步不离地跟着程平，但如果不这样她又怎么能确保诡异离开程平的尸体后一定会去找她？
齐猛打了个响指，曲林秋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他将手中的光屏推到众人面前，调出了一段监控视频。
“这是我们后来查看监控录像时偶然发现的画面，之前的重心一直都放在了数网街能够捕捉到案发现场画面的监控录像上，险些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们看这间咖啡店靠窗位置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崔敏？”
这段录像是从一家咖啡店拷贝得到的，它并不能拍到发现程平尸体的那个小巷子口的画面因此并没有被调查处关注到，直到他们开始怀疑程平的死与崔敏有关，翻找了附近所有店铺在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终于，抓住了崔敏的尾巴。
“是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苟天明斩钉截铁说道，从语气都能听出他对这女人的怨恨，可见在流浪者监护站那几个月没少被她折磨。
邢开没见过崔敏，啊，是没见过活着的崔敏，于是不作表态，目光看向身边的曲林秋。
曲林秋感受到他的注视扭头一笑，点头说道：
“这的确就是崔敏，她的胳膊上还有我那辟邪符箓烫出来的焦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能看到视频中的女人手臂上有褐色的伤疤。
邢开想起那同样让他也吃了苦头的辟邪符箓，想起初遇那一夜曲林秋用他的奇怪能力治愈了他触手上的伤痕，指尖不自觉地搓了搓。
他还不知道那晚的小触手就是他。
邢开不清楚如果曲林秋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对他笑得像那天夜里一样好看。
“除此之外还有这家咖啡店老板娘的问询录音——”
齐猛将录音笔调了调，再按开时播放的便是老板娘接收调查处问询时的语音记录——
“……我记得这个女人，倒不是样子多好看她大热天在屋子里也包得严严实实我哪能看得清？但我记得她是因为她那天下午就坐进了我们店里，点了一杯咖啡硬生生一个人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哎呀女人嘛大热天的出门多多少少都会喷点香水什么的，不过她身上那味道还挺特别，我没在别的地方闻到过……很香，我猜应该是专门找的调香师傅做的定制香，要不是她样子太奇怪我都想问问是在哪定做的……”
抛开没用的信息，老板娘的话几乎能够证实崔敏的的确确对程平体内的诡异有想法，否则也不会特意等在那里。
而她身上那“特别的香味”则多半也是注射了诱导素所致，跟在程平附近仍不足以令她彻底放下心，为了避免诡异离开宿体后失控逃走她选择用诱导素来吸引它上钩。
而为了保证那只诡异不至于因为找寻不到合适的宿体寄生而湮灭死亡，她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作为容器……
“真是个疯子。”
当这一切水落石出齐猛不得不对崔敏的所为献上一句国粹。
曲林秋也颇为震撼，在他的认知中人们对这样未知、强大的生物应该是畏惧的，就像从前的人惧怕吃人的妖魔鬼怪一样。
可谁能想到会有人为了所谓的“研究”和“实验”不惜用自己甚至是其他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
“自作孽，不可活啊。”
对崔敏来说，在她决定走上这条道路时就注定了“死亡”将会是她唯一的归宿。
调查了半个多月的数网街程平案到此也宣告终结，由于凶手崔敏已经自食其果成为了她自己欲望作祟下的牺牲品，齐猛还需要为此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做说明。
而来龙去脉均已经调查清楚曲林秋和邢开二人也自然而然摆脱了嫌疑，在齐猛异常热烈的掌声中走出了调查处大门。
临走前，状告二人有犯案嫌疑的基因所郝主任专程找了过来，对着邢开好一阵道歉。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乱了阵脚，黑天半夜真没认清邢总您的模样这才闹了这出……您看，要不过两天我请您吃顿饭再郑重其事跟您道歉赔罪？”
邢开冷着脸完全不想搭话，也不想追究当时到底是光线太暗还是他有别的什么心思，只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不原谅”便拉着曲林秋坐上车扬长而去。
留下满脑门冷汗的郝主任和苟天明面面相觑，苟天明即便和郝主任顺路也不想和他坐一辆车回去，特别是看出这老家伙还想拜托他去跟邢开求情更加不齿，于是在郝主任开口前就果断先开口说道：
“我当初可提醒您了，万一因为这事惹得金主爸爸不快我可就难辞其咎了，所以我建议忍着，您没有异议吧？”
把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气死你！
苟天明狠狠出了口恶气，当即尾巴一抬昂首挺胸坐上车离开了。
另一边，齐猛趁着思路清晰马不停蹄就开始整理材料写报告，这时唐晓光走了进来，
“老大咱们这案子是不是算彻底结束了？”
齐猛揉了揉眉心也松了一口气，“结束了，等把报告写出来交上去封库存档，说不定还能批下来个奖状啥的。”
说着他想起来先前答应过等这个案子结束就给唐晓光放半天假期，他得言而有信，于是对唐晓光说：
“刚好之前答应过要给你放假，你看想什么时候休写个申请，最多三天啊。”
“啊？有些事吗？我都忘了……不过竟然一下放三天假，老大你是我的神！”
齐猛一脸恶寒把人赶走，又不忘扯着嗓子提醒他：“三天！多一天都不行啊！”
唐晓光离开后，齐猛继续整理资料，录音口供的部分他除了需要提交语音文件外还得报告里将重要的信息用文字标注出来。
这会儿，他刚整理到唐晓光去医院问询受害人的那段，只听语音里播放着二人的谈话——
“……他身上有一股特别明显的香味，浑身都是味道特别大。”
齐猛开始记录，忘记按下暂停键于是语音还在播放，是唐晓光在问话——
“你还记不记得，他脚上当时穿了鞋吗？”
齐猛的动作突然一顿，慢慢抬起头来。
语音中，受害人纳闷地重复道：“鞋？这我哪能注意到，他二话不说就冲我扑了过来，我吓得半死哪还有功夫管他穿没穿鞋？”
齐猛的大脑突然通透起来，是了，鞋。
这么关键的线索他却始终不曾留意过，现在想想，当日他们赶去现场发现程平的尸体时，他是没有穿鞋的。
排除程平喜欢光脚出门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程平死后，拿走了他的鞋。
这个人不会是崔敏，因为他们已经把崔敏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
那还会是谁？
难道当天除了程平和崔敏外，还有其他人也去了数网街？
在程平死亡、崔敏带走诡异之后，有第三个人出现在了那里，脱下了程平脚上那双鞋？
［注.疗养院范文和程平的鞋涉及主线内容，后面会一步步揭开谜底～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