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柳月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为什么保着那个小贱人？”
李友德负手叹气：“也怪我没有告诉你，那日你找来的兴山人在陆府门外闹事儿，正巧遇到了靖王回京述职，我本想将陆知夏和一干闹事人等带回衙门候审，结果靖王把陆知夏保了下来，接回了自己的私宅。”
“靖王接她回了私宅！？”柳月娥再次感到精神受了巨大的冲击，差点儿没晕过去，“怎么可能！这无缘无故的，靖王为什么关照她？”
陆知夏从小生活在陆府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和外男牵扯上关系。难道，靖王是看在那小贱人是陆家女儿的份上？这也不可能啊，柳月娥嫁入陆家十五年了，从未听说过靖王和陆家有故。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靖王看上她了！？
可那小贱人整日穿得不伦不类，脑子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胡思乱想，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靖王那样的人物，能看上她。
若真是如此，这靖王的审美也……忒奇葩。
想到这儿，柳月娥推了李友德一把，恼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李友德被推了一个趔趄，扶着桌子站稳，恼火道：“靖王保人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只以为他跟你们陆家有什么交情，卖你们家一个人情，谁知道他把人接回自己宅子了！”
柳月娥感到天昏地暗，捂着胸口，心情激动万分：“你说，这靖王为什么保那小贱人，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我哪儿知道，”李友德劝道，“反正不管为何，这陆知夏和靖王关系肯定不一般。我看你也别再找她麻烦了，当务之急，你赶紧去找陆知夏，好好跟她赔礼道歉，让她不去衙门鸣冤击鼓。只要她不去告状子，我就不用立案，这案子也就到不了通政司。”
一听李友德的话，柳月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别着脸气呼呼道：“让我跟她赔礼道歉？我这个嫡母的脸往哪儿搁啊！”
李友德急道：“脸重要还是命重要，这案子一旦到了三司，那两人把你供出来，天子一怒，是要杀头的！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陆家！”
柳月娥也火了：“那你别把案子报到通政司，不就是了！”
见柳月娥油盐不进，李友德一甩袖子，拉着一张脸道：“靖王我是得罪不起，兴山那案子我更是掺和不起！只要一立案，我立马将案子上交通政司。好话我说到这儿，你爱去不去，要是你上了断头台，可别怪我没来提醒你！”
说完，李友德扭头就走，气鼓鼓地出了陆家大门。
连连绵绵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在六月底停了。
次日清晨，密布的惨淡阴云消失不见，大好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打在陆知夏没有阖紧的眼缝里。
因前日答应了萧凌深建造载人飞鸟，陆知夏回房后就动手画图，可设计了一天一夜，也没什么苗头，熬到昨夜三更十分，困得头晕眼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入耳，陆知夏逐渐清醒过来，她撑起混沌的脑袋，站起身子去拉百叶窗，迎着朝阳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打了个深深的哈欠，嘴里呢喃道：“出太阳了。”
然而，早起就能看到明媚阳光的好心情，很快随着低头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因陆知夏答应了萧凌深做载人飞行的机关鸟，所以窗前原本的梳妆台被陆知夏改造一番，成了工作台。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各类木质零件，还有各式各样的工具以及画了一半儿的图纸。
一天一夜了，陆知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能让载人的机关鸟飞起来。
玩具鸟能飞，是因内置一个小型的精密发动机关，只需要拉动鸟尾下隐藏的细绳，就能带动齿轮转动，从而启动发动机，使鸟翅扇动飞起，但飞行时间不长，滑翔几个弹指的功夫，便会滑落回地面。
若是做一只能载人的巨鸟，能在空中长久飞行，必须要做一个巧妙的发动装置，而这个发动装置，不能靠拉动鸟尾的细绳触发，也就是说，这个发动装置必须要有强大的动力，且在触发后需要长时间维持运转。
提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陆知夏画了良久，想不出要怎样才能做到，于是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将图纸搭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一天一夜的时间，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根本就是完不成的设计嘛！
要不然，回绝萧凌深算了。
陆知夏猛地坐直了身子，打定主意，若是等到萧凌深来找她时，还没有一丝丝想法，那她就是无缘这笔生意了。
这样想想，紧张的头脑瞬间松懈下来，她身子一软，将图纸往地上一扔，趴在桌子上摆烂。
不用努力的感觉，真好。
然而，当打算做咸鱼的陆知夏刚要睡着时，忽然听到魏持的声音：“陆二小姐。”
抬头一看，正对上窗缝外魏持的脸，陆知夏忙推开窗户，客气道：“魏管家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为了工作方便，陆知夏穿上了她从陆府逃跑时穿得居家服——纽扣白衬衫和长裤。
刚才虚掩着窗户，魏持没看到她的着装，等陆知夏站起来后，魏持才看清陆知夏的打扮，不由愣了一下。
她穿得这是什么衣服？里衣么？怎么不是交领的？绳子呢？衣服前面怎么还有一列缝？合上缝的那排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见到陆知夏转身要去开门，魏持收回一万个问号，摆手道：“不打扰二小姐，小人来是替殿下送定金的。”
“定金？”陆知夏一搭眼，便看到魏持手里拎着的小包袱。
魏持将包袱举起来，放到窗沿上：“这是三百两银子，算作机关鸟的定金，殿下还说，剩下的七百两，等事成之后，再给二小姐。”
包着银子的包裹显得沉甸甸的，放在木窗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悦耳，甚是悦耳。
陆知夏激动地将银子抱进怀里，笑眯眯地对魏持道：“帮我转告殿下，保证完成任务。”
魏持拱拱手：“那二小姐先忙，小人就不叨扰了。”
见魏持要走，陆知夏忙叫住他：“哎，魏管家且慢。”
说着，陆知夏将包着四十四两散碎银子的小包袱拿来，隔窗递给了魏持：“这是还给殿下的三十四两银子，还有十两租金，三日前忘了交给殿下，麻烦魏管家转交一下。”
送走了魏持，陆知夏抱着银子乐不可支，可转念一想一筹莫展的设计图，又害起了愁。
若是设计不出机关鸟，她也不好意思昧着良心收钱啊。
流烟睡得迷迷糊糊，被魏持和陆知夏的说话声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掀开帘子探头道：“小姐，起这么早啊，奴婢这就去给您做早饭。”
流烟去做饭，陆知夏继续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画图。
不一会儿，流烟端着早饭进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粥和凉拌野菜，陆知夏看得全然没有食欲，再加上工作进展完全不顺利，她沮丧得抄起筷子。
然而，就在粥碗里升起的蒸汽扑在脸上的一瞬，陆知夏灵光一闪。
白气……白气！
四五岁的时候，娘亲给她做过一个小马车，那马车很小，是由前一头小木马和用绳子拉着的木轮椅组成的，椅子上，只能坐下一个体重轻便的小孩子。
印象中清晰地记得，那小木马的肚子是中空的，腿的位置被轮子代替，只要放上几块烧红的木炭，木马鼻子里就会喷出白气，马儿便能拉着轮椅自动向前行驶。
那马肚子里，定是安装了某种自动发动装置。
若是能找到木马，研究一下木马里的动力装置，或许对发明载人飞鸟有帮助。
虽然好多年没有坐过那小木马了，但木马应该还存放在清篱苑的小库房中，没有丢。
可问题是，她和柳月娥结了怨，陆家回不去啊。
“小姐？你怎么不吃啊？”流烟端着粥碗，看向陆知夏。
将筷子一撂，陆知夏闷闷道：“没胃口。”
“那怎么行，”说着，流烟夹了一筷子凉拌菜放到陆知夏碗中，“一会儿还要出去卖机关鸟呢，您不吃饭，怎么撑得了一上午？”
陆知夏指了指工作台上的包袱，道：“从今天起，我要跟靖王做笔大生意，就不出摊卖机关鸟了。那里有靖王送来的定金，你收进柜子里放好，一会儿吃完饭，去西市买点儿时鲜生肉，中午做些好的补一补。”
听到小姐允许她买肉了，流烟开心地要飞起来，杏子大眼里直冒粉色泡泡。
吃完饭，流烟走到窗前去拿包袱，打开包袱检查一下银两的数量。阳光照在白花花的银子上，差点儿把她的狗眼亮瞎了：“一，二，三……三百两银子！”
惊叫一声，她冲到陆知夏面前尖叫：“小姐！你和靖王谈了什么大生意啊，光定金就能买下西市的一个铺面了！”
向后仰了仰，陆知夏离流烟的大脸盘子远了点儿，闷闷道：“这生意嘛，就是……”
还没来得及跟流烟解释，窗外又传来了魏持的声音。
“陆二小姐，陆二小姐……”
转头一看，魏持的脸在窗外摇晃。
“魏管家？”陆知夏起身，走到窗前，“您还有事儿？”
魏持正色道：“刚才门房来报，说有人要找您。”
“有人找我？”陆知夏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整个京都城，能主动找她的，除了她爹和流烟，就是靖王。若是靖王，魏持会直接说‘殿下来找您’，而不会说‘有人’。陆知夏的第一反应，难道是爹回来了？不是说至少一年半载么？
“知道来人是谁么？”陆知夏问道。
魏持道：“那人说是您母亲。”
柳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