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拉拉扯扯,被一道阴冷的声音打断:
“你就是吏部尚书的三小姐?找你半天了。”
孟盛浔朝来人作了一个揖:“周小公子。”
来人正是周太傅的小儿子周易络,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程笙原本的亲事就是嫁给他,两家父母已经商量好了,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家家主向尚书大人透露了要来提亲的消息后,尚书大人便悔了亲。
知道自己定好的亲事被悔了,周易络一向无法无天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下便带了家仆来找事儿。
程笙也乖巧朝他行礼:“周小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周易络桀桀一笑,竟直接把程笙抗在肩上,扔到轿子里便要拿绳子捆。
程笙娇小的力气动弹不得,带着哭腔向孟盛浔求救:“盛浔,快救我!”
周易络斜眼瞧他,颐指气使问道:“你和这臭婆娘认识?”
孟盛浔却迟疑了。他马上就要和陆小姐成亲了,容不得闪失,不能为了她出头,暴露了他和程笙从前的暧昧关系。
“我——我和她不熟,今天偶然碰见了,打个招呼而已。”
听了这话,程笙目眦欲裂,大颗大颗的泪水断线珠子一般滑过脸颊滚落至地面。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心如死灰。
程笙还在挣扎,指甲不小心划伤了周易络的脸。周易络霎时恼了,一脚踹在她心口。轿帘放下之前,孟盛浔瞧见她闭上眼睛,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极肮脏极污/秽的东西。
孟盛浔不敢为了程笙出头,又实在没什么办法,便去沈府找了沈渊。守门的仆人在门口拦下他,他只好让人进去传个话。没多久,便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忧心忡忡走过来,神色中的焦急与担心不像假装。
孟盛浔却在那一刻萌生了一点怨。
他为了权力为了金钱卑微而低贱地往上爬,奋不顾身又遍体鳞伤,咬紧牙关才能不被生活压垮,却偏偏有人轻而易举便能拥有一切。
少年眼中狠厉明亮,空余那只手拳头紧了又松,一双泛红眼睛死死瞪着他:“你说的可是实话?”
“绝无虚言,在下方才走过城西的胭脂巷,刚好瞧见程小姐被周太傅家的小儿子掳上马车了。”
周太傅这个小儿子从小娇惯坏了,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大庭广众都能把姑娘掀翻在桌上强了,被围观也不当个事。他父亲溺爱他,事后总有办法压下去,便愈发助长了他无法无天的气焰。
沈渊心下焦急,匆匆向他道了谢,便径直策马往周府去了。
那一厢,程笙被人反剪绑住双手,扔在一方软榻上。
周易络慢条斯理问她:“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嗬,犯了什么错,值得周小公子把我绑到这里?”
程笙话音刚落,周易络便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打的她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了血。
周易络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犯了什么错?”
怒气掩盖了疼痛,程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极傲慢地回答:“我没有错。”
又是一个巴掌,打得她一歪身,连衣襟上都染了点血。
她想高声叱责他凭什么打人,可又想起来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是了,有钱有权的男人,打女人不过是消遣,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程笙看明白了对方的恶意,便咬紧牙关不愿再开口,一个字也不说了。对一个禽兽,何必说这么多费话呢。
程笙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准备忍受更多的痛苦,周易络却抬起了她的下巴。程笙毫不瑟缩地直视着他,带着一股一往直前的劲儿。
是个漂亮的女人,一双水波盈盈的杏眼里冒着怒火,反倒越发让他心痒。
周易络低低笑了一声,扑上来撕扯她的衣服。程笙知道了他的意图,反倒横了心,暗暗盘算着要是失了贞洁,以后还能有什么后路可走。
是沈渊救了她。
程笙冷静地看着二人撕打,看着沈渊拎着周易络的领子把他的头一下一下往墙上砸,一张脸阴沉如地狱恶鬼,狼狈又凶狠。
程笙早已冷静下来,她不是那些受了非礼就要死要活的女人,她甚至连一滴真心的泪都哭不出来。但她知道怎样说话才能显得自己楚楚可怜,怎样流泪是最凄美又娇弱的样子,才能引起男人的怜惜之情。
周易络满脸是血,躺在地上没了意识。沈渊转过头去看她,只瞧见她衣衫凌乱香肩半露,头上的发簪有些歪斜,一双带着风情的妩媚眼眸里沁满了湿意,纤细的肩膀随着泣音一颤一颤,像个易碎的瓷器美人。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仿佛刚刚绽放就被暴雨摧残的幼白梨花。
沈渊看得几乎呆住了。
陈铭辞喜欢去那些烟花之地,便也喜欢拉着他去。沈渊去了什么也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喝茶,但也无意见过红袖坊的头牌弹琴,见过翠瑛楼的花魁献舞,但到底都觉得有些暗淡了。
只有她是那束光,照得他心乱如麻,晃得他神魂颠倒。他原本觉得干什么都无趣,可遇到程小姐之后,哪怕盯着她看上一天,都觉得有趣极了。
沈渊的眼睛总是不由得追着程笙转,无论是玩乐时,抑或是闲谈时,程笙偶尔一回头就会撞上他的视线,后者总是这样慌张地转开,程笙从没揭穿过,还偏爱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说不准是为什么,他只是用这么一双清亮的眼偷偷看着自己,被逮住时又破绽百出地躲开,程笙偏就觉得有趣。
再善良的人也会产生邪恶的欲/望,他看她的目光从来都不磊落,程笙一直都知道。用自己泥泞中的纯白,私欲中的高洁来对待她,程笙并不觉得冒犯。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露骨,少女吓得瑟缩了一下纤细肩膀。沈渊霎时心疼起来,收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上前为她解开绑住手腕的绳子。
少女衣裳被撕破了一大块,露出半边胳膊和一大片肩头滑嫩的肌肤,白得晃眼。沈渊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只专注和绳子较劲。
但沈渊后知后觉发现,用手臂虚虚环住她时,有点像……拥抱。
少女困惑的声音打断了他:“还没好吗?”
察觉自己的失礼,沈渊的耳朵霎时变得通红,急急忙忙地移开视线,胡乱替她解着绳结,试图以行动证明自己“并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