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说怎么这一个个的,听到她的名字都是一样的反应,原来是这样,宁昭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这个名字,还能解释出这番意思来。
落座后,宁昭透着这歌舞升平的百花宴,一时间之觉得如置身于梦中一般,一切好像都变得微妙。
她宁昭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同一群千年前的风流人物赶赴同一场筵席,上面还坐着九五至尊,六宫之主?
啧,简直是难以想象。
“刚刚皇后娘娘说的九公主是谁?”
昭宁,可真是有缘分,一时间宁昭脑海中又一闪而过许多个念头。
时空穿越这一事本就玄乎其玄,为什么那么多的人,系统唯独挑到她充当了这个“幸运儿”,又为什么恰巧穿越到千年前的大昭年间。
是不是在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
“九公主是皇后所出,也是大昭最小的一位公主,据说她当初出生之时,天降祥瑞,皇宫门外飘来罕见的七彩祥云,久旱的北部竟也在这同一天逢遇甘霖,所以昭帝对这个九公主很是喜爱”
宁昭听着金棣这一番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今日这百花宴倒是见到不少的皇子,却也没见着有哪位公主在这里,既然这九公主颇得圣上宠爱,为何没有出现在这百花宴上?”
也许是刚刚在向圣上行礼之时,金棣那一句话让宁昭放松了心中的警惕,宁昭也没想到她能够如此顺理成章地和他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金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九公主自小身子孱弱,国师曾经说她是福泽之气过重,要选一个纳福之地修养,每逢此时便要在上京城外的开福寺住上一阵”
那这般算下来,岂不是有大半辈子都在那开福寺里面伴着青灯古佛。
宁昭摇了摇头,剥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进嘴中。
寺中在宁昭看来固然是有些无趣的,人人都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对于那位大昭公主来说,这里毕竟是她的家,也不知她独自一人承了这福泽,内心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箫声四起,丝竹管弦声声不绝,宁昭向来没有这方面的兴致,但今日也不禁沉醉在这场盛宴之中,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猝不及防地宁昭身子略微往后仰。
“怎么,吓着你了?”
宁昭转过头看到的是金棣那张笑得温润的脸,又是这般的笑容,但也许是凑得近的原因,宁昭罕见地看透了他眼底藏着的那抹略带戏谑的笑意。
不同于他脸上所呈现出来的温润,仿佛那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这又是要发什么疯。
宁昭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咒骂了一句。
“金公子就不必和我客气了吧”宁昭笑着把视线落在他手上递过来的葡萄,又反手在三足盘中拿起一串葡萄,摆置他眼前。
金棣见她毫不留情地拒绝,脸上的笑意没变,宁昭甚至感觉他这笑容里面倒是又多出几分开心。
“难道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他摇摇头,笑着将那葡萄放回,一颗一颗地剥起来,宁昭看着他那笑容都觉得有些瘆人了,宁昭有一种预感,每次金棣这样笑的时候,准没有什么好事。
宁昭心里有疑虑,视线不自觉朝他瞥,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般,正襟危坐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是宁昭的错觉一般。
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对面霍祈他们的眼中,也就更不会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金棣做给霍祈看的一场戏。
“诶,那位宁姑娘是什么身份,竟然和那个匈奴来的小王子走得这么近”
齐若透过那场歌舞的间隙,自然也是把对面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那姑娘同霍祈之间铁定是有什么渊源在,可这中间又还隔着一个前来大昭递上匈奴布防图的小王子。
啧,这关系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齐若,你对她哪来这么大的兴趣,嗯?”霍祈睨了他一眼,视线扫过对面正在剥葡萄的那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惯是个会扮猪吃老虎的,你离她远一点”
齐若再傻也能听出来了,霍祈这语气中全然是对那位宁姑娘的不满啊。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这话他齐若可不敢接,霍祈这人一向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何曾听见他这般评价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姑娘。
“对了,方才皇后娘娘提起九公主,我离开上京这么些年,倒也是有很久没见过小团子了”齐若不知道说些什么,情急之下提起九公主来。
小时候的九公主身体比较弱,御膳房那边专门安排了一批人来负责九公主的饮食,渐渐地养得红润起来,霍祈他们小时候在稷下学宫中温习,小公主很喜欢跟在他们后面一颠一颠地走着,小小的像个肉团子一般。
“她这些年倒也总是念起你来”
霍祈举起羽觞杯,姿态散漫,猛地又想起昭宁颇有些无赖的模样,嘴角带上些揶揄的笑“齐若,念你是一回事,这么些年不见,照昭宁那性子,她非得好好折腾你一阵”
齐若也跟着笑,他们几个小时候在宫中待的多,和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少,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不为过了。
“刚好这些天我母亲也有意让我去一趟开福寺,正好寻个机会去见见昭宁”
在大昭行军打仗的人,班师回朝后向来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就是要到那开福寺中去拜一拜,洗去身上的血腥之气。
开福寺……像是想到什么,齐若偏过头去看身侧的李湛,气氛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却也是在这时弦声陡然停歇,众人的目光都被那骤然低落的琵琶声吸引过去,据说这是坊间最为出名的一位舞娘,琵琶也是一绝。
李湛藏在袖中的双手握紧。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袭红衣,将一首《阳春白雪》谈得盛极一时。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缓缓落下,不少人惊叹台上的女子技艺高超,昭帝向她投射过去的目光中也多出几分赞赏之意。
李湛紧握的双手松开,面上表情如初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家父近日身体抱恙,这次就不同你们一道前去了”
他端起酒壶,看着酒水缓缓地流入杯中,反倒是齐若看到他这样子,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其实霍祈和齐若再李湛面前尽量避免提及当年的事,可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越想要逃避,越是躲不开那命定的安排。
李湛这跟头栽得狠。
声乐似乎快要接近尾声,宫中多出好些新来的乐女,最后一曲《流觞》过后,昭帝的兴致不减。
按照往常宫中的惯例,接下来就是皇上和官员们一同去赏这御花园的春色,这种时候,后宫中的娘娘嫔妃们自是要回避的。
“霍祈,你过来”
宴会上众人都笑着起身,霍祈站起来和齐若他们并排走着,突然一个人喊住。
“圣上叫我去泰安殿有要事相商,今日时辰还早,索性待会儿你替我去一趟贵妃娘娘那,帮我带个东西给她”
霍章身为大将军,一进宫中就伴在皇上身侧,趁着这个间隙才来找霍祈说上话。
“祈儿明白”
时间仓促,他们舅侄二人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霍章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一群人在这御花园中浩浩荡荡地走着,到是给这春色又平添出几分生机来。
宫中规矩森严,朱红色的宫墙高立更是给这皇宫添上几分肃穆之气,细细看来这御花园怕是这深宫中最为明艳之处了。
接近暮春时节,御园中很多的花都有些衰败之色,唯有这牡丹开得最为亮丽。
“牡丹素来有‘国色’之称,今日一见,果然是不负这盛名啊”有几个朝中的官员感叹道,昭帝听到这话,转过头去“听闻杜尚书家中的广寒仙也算是京城一绝,若是有机会也当让朕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臣家中的广寒仙种的再好,也比不上陛下这御花园中的景致”杜尚书连忙笑着接上昭帝的话。
“金棣,你到是来说说,这牡丹和你们匈奴的胭脂比起来如何?”
昭帝负手看着御花园中的牡丹花,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眉目微敛,侧头看向一直以来没说话的金棣。
宁昭站在他身边,明明那天子的视线是落在金棣身上,可她却总觉得有一道深深浅浅的威压落向她,下意识地突然替金棣捏了一把汗。
这牡丹是大昭的国花,而那胭脂也是一种颜色比较艳丽的花,向来是开在焉支山,匈奴人所居住的那一带,算是他们那边为数不多的花之一。
昭帝问这话,这又是在试探这位匈奴族小王子了。
“回陛下的话,胭脂花在我们那里又称‘圣花’,我们匈奴人自是十分喜爱的,只不过今日一看这大昭的‘国色’,相比之下我们的圣花到是要多出几分俗气来”
他不紧不慢地上前去,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姿态不卑不亢。
昭帝哈哈笑了几声,似乎对于他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若是金棣一个劲地贬低匈奴族的胭脂,昭帝反倒是会低看他,可他不卑不亢,这模样倒似乎是真的觉得匈奴的胭脂要比大昭的牡丹逊色几分。
霍祈微微挑眉,视线落在金棣身上,先前倒真是有几分小看金棣这人,他现在倒是觉得,这金棣远远不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短短几日就能够摸到昭帝的性子,明明是个匈奴族的小王子,却对于大昭的礼仪毫不陌生,且匈奴刚打了败仗,按照大昭和匈奴百年来的恩怨来说,他一个匈奴人在这皇宫之中定是受到不少的冷嘲热讽,他却能够在忍气吞声这么久。
金棣这人若是不能为大昭所用,日后必成后患。
霍祈眯了眯眼,视线又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宁昭,霍祈的视线扫过她那张熟悉的脸,瞳孔紧缩,脸色突地冷下来。
“霍祈?霍祈!”齐若见他脸色有些不大好,胳膊撞着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金棣身旁的那个姑娘身上,噤声替宁昭捏了把冷汗。
霍祈这一看就是在那宁姑娘身上吃了一个大亏,他这人向来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可要真是较真起来……嘶,齐若又偷偷看一眼霍祈的神色,那姑娘怕是难逃一劫了。
“想什么呢”齐若讪笑几声,“我今日未时要去一趟白云观,听说那观清道长云游归来,我刚好去见那老头子一面”
“那你到时候同李湛一起先行出宫去,大将军托我带些东西给贵妃娘娘”霍祈敛了敛思绪,沉着声音说道。
这百花宴到巳时三刻方才结束,朱红色的宫墙中间铺着青石方道,要出宫的官员们都朝着宫门处走去。
“金棣,我还要在这皇宫中待多久?”
宁昭跟在他身后,他步子迈得大,宁昭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哦?”金棣似乎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宁昭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宫去,他停下脚步立与一侧,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盯着宁昭。
金棣不说话,宁昭也读不懂他眼神中藏着的是什么意思,突然有一股烦闷感涌上心头。
“金棣,你要是喜欢这皇宫尽管待着,别拉上我行吗”
她破罐子破摔般想要说出这句话,话到了嘴边却突然看到金棣的眼神,让宁昭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阁楼,金棣自虐般看着班师回朝的大军从他眼前一路走过去的那个场景。
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
“嗯?你想说什么,宁昭”金棣依旧是笑着的,似乎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卸下他这厚厚的伪装。
“我……我想说你什么时候回匈奴去”
宁昭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她宁昭何曾这么憋屈过啊!这是穿越还是来受难的,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