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陆景桓和离后,祁恒帝第一时间找来谢庭轩。
“老师。”祁恒帝面色凝重问:“你觉得事出何因?”
谢庭轩摸索着下颚,回想着俩人过往,道:“依臣所见,和离一事,应该不是两人情感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因为太后?!”祁恒帝眸底映出一抹激动,“或许那个凌玉就是太后派去的。”
谢庭轩沉默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看着祁恒帝长大,看着他们母子之间的争斗,看着祁恒帝频频受挫不得已装作乖顺。
如今有个机会,兴许能压太后一头,作为帝师,谢庭轩应当高兴。
可他的心却乱成一团,担心凌玉的安危,也心疼陆景桓所经历的一切。
“陛下。”谢庭轩思索再三,目光些许犹豫,“臣以为,若陆景桓得知自己被利用,必定会杀了凌玉。可现在,他只是提出了和离。”
祁恒帝眼睛微眯,罅隙的眼逢中透漏着狡黠,“老师的意思是,陆景桓对凌玉还有情?”
“想来是的。”谢庭轩点头,“若真是如此,陆景桓提出和离就是为了保护凌玉。莫不如我们抢在太后面前找到凌玉,以护他周全为由,迫使陆景桓做出选择。如此一来,既能3得到陆景桓,又能抓住太后把柄,一举两得。”
闻此,祁恒帝欣喜若狂,连忙命人去寻凌玉的去向。
然,多日过去,始终没有凌玉的消息。
而今日朝堂之上,陆景桓竟要以死谢罪,完全打乱了祁恒帝的计划。
他不得不向谢庭轩投去求助的目光。
“陛下,太后。”谢庭轩上前一步道:“自古以来,受皇家庇佑的婚事数不胜数,不乏有擅自和离者。这些人,也未曾受过惩罚。再者,皇家的祝福无法控制人的情感。若以和离为由惩治陆景桓,反倒是皇家过于小气,又如何能服众,如何让天下百姓心甘臣服。”
此番言论,滴水不漏,说的祁恒帝不禁面露敬佩之色,眼底闪过一抹自豪。
太后沉思着,片刻后道:“宰相此言,说的有几分道理。”
她的声音清冷庄重,面无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但,这毕竟事关皇家。若今日放过陆景桓,让他人以为,皇家颜面可以随意践踏,哀家恐难给祁国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祁恒帝急忙解释,“可母后......”
“陛下不必多言。”太后阻拦祁恒帝,“哀家心意已决。陆景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宣......”
“报!!!”
大殿之下,突然传出急促高亮的声音,打断太后诏书。
望向来者,太后双眉紧锁,目光冰冷,脸色阴沉。
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结,气氛异常紧张。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骇然地看着擅闯朝堂的领事太监。
赵锋阳转身斥责道:“大胆,竟敢在朝堂之上大声喧哗,罪该万死!”
领事太监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汗珠如瀑布,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奴才有罪!”领事太监扑通一声,将头用力砸向地面,颤颤巍巍道:“枢密院知院李楚言有要事求见!”
“快传!”
听闻此人到来,祁恒帝立即起身相迎。
李楚言年少时,凭借着出色的战略部署能力和带队打仗能力,早早就进入朝堂。
自小与祁恒帝相识,年龄与陆景桓相仿。
枢密院掌管军国机务,本应是祁恒帝手中的一张王牌。
然而,李楚言突发疾病,多年不问朝政,又无人有他那般才能来顶替位置。
因此,枢密院的一张王牌就此作废,祁恒帝也只能无奈接受。
“楚言。”祁恒帝看着轮椅上,面目惨白如纸,眼眶黑青如墨,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悲凉。
“你重病缠身,理应在府中好生疗养,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楚言神色愧疚,“咳咳,臣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说罢,李楚言颤颤巍巍地起身跪在地上,“边城传来紧急军情,北蛮突然来犯,臣只恨被病魔缠身,无法率兵打仗,因此,特来请求陛下派陆景桓率兵出战。”
尽管声音虚弱,难掩曾经将士的傲骨。
“不可!”赵锋阳突然道:“陆景桓乃是代罪之人,怎可由他带兵出征。”
“陛下,臣有话说。”王羌上前道:“近些年祁国与北蛮对峙,皆由陆将军带兵冲锋陷阵,护我国疆土,致使北蛮不敢再犯。如今北蛮突然进攻,必有蹊跷。陆将军知晓北蛮秉性,由他出战,定当大获全胜。”
赵锋阳面露不满,鄙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陆景桓,“祁国能人居多,难道没有人可替代他吗?”
“非他不可,咳。”李楚言虚弱这声音,斩钉截铁道:“论军事才能,臣敢断言,当今朝堂无一人能与陆景桓匹敌。再者,打仗讲究的就是知己知彼,论此,只怕也无人胜他。故而,陆景桓派兵出战,最为合适。”
赵锋阳瞅着李楚言病怏怏的模样,冷哼一声,“既然李大人如此看重陆景桓,何不将位置让给他,省得你被病魔缠身,还得为朝堂操心操神。”
听着戏虐的语气,祁恒帝怒火中烧,刚要开口,就见手腕被李楚言握住。
李楚言微微摇头,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赵大人如此反对陆景桓出战,不如就由你去,如何?”
“我?”赵锋阳眼底闪过一抹不解,“我是文臣,怎可带兵杀敌。”
李楚言:“祁国武臣向来由文臣担任,赵大人打兵打仗并无不妥。”
赵锋阳怒斥,“李大人,说话要负责。我自是不怕死,也可为国牺牲。但我从小饱读诗书,却不曾看过兵书,又怎能打兵打仗。”
“那就闭嘴!”
李楚言突然怒斥透漏着的森冷杀意。
赵锋阳不禁心一颤,默默地收起言语。
“赵大人。”李楚言目光锐利无比,像是要将赵锋阳活剥了一般道:“若你执意阻拦,耽误陆景桓出兵制敌,致使国家利益受损,你该当何罪!如此让敌人随意获胜,又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刹那间,百官齐刷刷地看向赵锋阳,审视的目光如利刃,犀利尖锐。
赵锋阳意识到,李楚言仅凭几句话就将他至于众矢之的,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太后。”赵锋阳深吸口气,故作坚定得语气中,难掩眸底流慌乱道:“臣绝无此意,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沉默着,双眉微皱。
气氛变得极为宁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地听到响声。
百官得目光聚集在太后身上,皆屏住呼吸等她做决定。
太后脸色凝重,眼神深邃,似在考虑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悠扬且充满威严,“北蛮来犯,事关国家百姓安危,不容忽视,陆景桓接旨。”
陆景桓跪地俯身,“臣在。”
“哀家命你立即率兵征战北蛮,不得让其侵害我国之疆土,伤我国之百姓。”
陆景桓叩首,“臣领旨。”
祁恒帝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陆景桓算是保住了的。
至于北蛮,洛桑他怎么会......
下朝后。
苏时安搀扶着太后回到寝宫,为她捏肩,心中存疑,道:“之前已经决定利用赵锋阳让陆景桓入狱,逼他说出虎符所在之处,为何现又要派他出?”
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细细品味了一番,转头看向苏时安,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感情,“你觉得,哀家为何心生夺权之意?”
“奴才不知。”苏时安跪在地上,感到后背发凉。
太后微微抬起手。
苏时安有眼力地起身来到太后怀中,像是乖顺的小猫。
“哀家来自斯洛国,既嫁与先帝,便也算半个祁国之人,又怎能让他人随意践踏我国领土。”
苏时安沉默聆听。
太后眸底涌现一抹哀怨,隐藏着深深的情谊,“哀家爱先帝,自是会为他保住祁国。但......”
她的声音越发冰冷、决绝。
“哀家要的可不仅仅是祁国。哀家要的是周围之国,皆臣服于脚下。”
太后抚摸着苏时安的头,望着门外,目光深沉,“自古以来,为名为利,各国分分合合,纷争不断,受苦的终究只是百姓。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唯有天下大同。”
苏时安吃惊地望向太后,假意奉承,“太后如此雄心,必定能够实现,成为一代女皇。”
“女皇?”太后放声大笑,“哈哈哈!”
笑声带着几分狂傲。
“哀家就是要做这千古第一的女皇,将那些男人踩在脚下,让我当年所受之辱一一奉还给他们!但这有个前提,祁国必须还在,为此,陆景桓就还有利用价值。”
苏时安奉承:“太后有如此雄心壮志,奴才必定誓死追随。”
不似少女细嫩的手,缓缓扶上苏时安的脸颊,而后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越发用力。
太后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目光中隐约流露出怀念和难以释怀的恨意,“陛下,若你当时能听我一言,我又何苦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