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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三:师父(五)[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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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王与太子同归于尽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没了主帅的赤王军被与葛平汇合的赵熠杀了个措手不及,南境匪首被葛平一剑将头劈作两半,待到赤王叛军尽数被俘,已是半月之后。

短短十几日,这世间便换了天地。

然而这一切已与萧宁无关了。与尘世相隔的秘境中,他正站在一处漆黑的礁石上,面朝大海、背靠松涛,略带咸腥的海风梳刷过他散乱的鬓角,他的衣袂飘飞如云。

少年苍白得宛如一个白描的纸人,衣襟下的纱条洇着血色,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向来人,低低咳嗽了几声,轻声呢喃道:“先生。”

谢桓看见萧宁这幅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也没流露明显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道:“你身体未好,莫要在这里吹风了。”

那日坠崖后,萧宁是被谢桓在不归峰下从一堆乱石中挖出来的,他彼时已没多少生机,全凭谢桓那夜硬塞的平安符堪堪吊着一口气。就算是以谢桓去尘的修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待到萧宁意识清醒已是第四日的上午,此时天光已然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他多日未见光的双目中,他微微闭了下眼又再度睁开,反复几次后才看清眼前的景物——周围陈设颇为雅致,床边桌案上摆着一尊红泥小香炉,袅袅轻烟从炉中飘出,送来阵阵迥深的熏香味。

正当他挣扎着起身时,屋门忽然开了,一位青衣道人转过屏风走进里间,他见萧宁醒来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又一挥袖袍随手将燃着的香炉熄灭,“酴醾香,有安神功效,但吸入过多易引人入幻梦。”

“咳、咳……多谢先生相救。”萧宁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笑容,仅一年光景,谢桓还是那副光风霁月、尘埃不染的仙人模样,而他却国破家亡、青丝白发。

萧宁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环顾四周,只见窗棂外竹影交错、草木横斜,便问道:“先生,这是何处?”

“我家。”谢桓停顿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的回答过于草率,便又补充道:“也是我的门派,一处不在六合之内的秘境。”

“先生,您可知外界局势如何?”他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朔王率军与中州守备军汇合,赤王与南境山匪已被剿灭。”

“多谢先生相告。”萧宁听了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连日来唯一的幸事了。他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绪,再度问道:“先生,按理说修士不应干涉尘世,我又为前朝储君,您为何救我?”

谢桓闻言心中便明白,萧宁还未对他放下警惕,但他因为道心的缘故七情六欲很淡,即便听出对方话音中的不信任也没有丝毫不悦,他也不欲多做解释,只道:“你命不该绝,我只是按天道行事,还有……”

萧宁已经习惯对方张口“天道”闭口“天道”,对于这个回答也并无多少意外,然而谢桓的后半句话却令他如遭雷击——

“我也不算干涉尘世,毕竟你已经是修士了。”

萧宁擎着茶杯的手一滑,杯中水顿时泼了自己满身,温热的水浸湿了他尚未愈合的伤口,引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而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什么叫“已经是修士了”?

谢桓不动声色地接过萧宁手中的茶杯,又掐了个净身诀将他身上的水渍烘干,做完这一切后才徐徐道:“那日你于不归峰上一剑入道,你的根骨确实很好。”

九州之上多少人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迈入玄门,走上长生之路,甚至有痴狂者如齐朝的末代君王,因沉湎求仙问道导致国运衰落。萧宁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长生并非人人所愿,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怔怔地坐在原处一言不发,谢桓也没有打扰他,只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沉静得宛如青山。良久,萧宁终于回过神来,他见谢桓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苦笑着问道:“先生可还是有话要说?”

谢桓注视着面前少年的眼睛,那双平湖般的双目中微光明灭、虚弱不定,仿佛一盏飘摇的河灯,随便来一阵风都能吹灭,他不禁垂下眼帘回避了对方的视线。片刻后,他缓缓道:“或许现在说有些不合时宜,但你需仔细斟酌未来的道路。”

“我曾说过你是天命之人,意思是就像在赌坊下注一样,你命运的筹码格外大,即便是无心之举都可能令这天下震上一震。”

谢桓的语气轻描淡写,言辞委婉克制,可字字句句却如重锤般砸在萧宁心头,猛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年内发生的大小事情如走马灯般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

起初他只是翻出了东海县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却引得先帝清洗朝堂,以致文武百官风声鹤唳,赤王与蛮人大军压境时无人可用。齐朝的覆灭固然是陈年的积弊所致,但若没有先帝那番偏激之举,何至于给蛮人留下了趁虚而入的机会,赵熠又何至于对齐朝失望透顶呢?

他曾痛恨祸乱朝堂的修士,一心想重新撑起这座将倾的大厦,却成为了它彻底垮塌的导火索,甚至自己也阴差阳错地迈入玄门,走上这条漫漫长生之路。

十六年的凌云之志与鸿业远图宛如一个可悲可叹的笑话。

萧宁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气没上来,竟猛地呕出一大口血,鲜红的血点溅在雪白的前襟上,宛如凄绝的热泪,纵使淡漠如谢桓,此刻瞳孔也蓦地收缩了一瞬。

“凝神。”他双指并拢,飞快地点在对方胸前的天突穴上,而后缓缓下移到璇玑、神藏、华盖、膻中,直至鸩尾,“感受体内灵力的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萧宁终于缓过这口气来,不知是否是因为真的累了,他眼中的光又黯淡了几分,好似蒙上了一层潮湿的雾霭。

谢桓见他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便将灵力从对方体内撤去,可萧宁却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先生……”萧宁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谢桓注意到那双眼睛里盛着的神色,那是一种他之前从未在对方眼中看到的情绪——迷茫、无措。

“先生,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那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分明如此热忱地深爱着这世间。

谢桓注视了他良久,而后轻声道:“随我修行吧。”

闻言,萧宁的目光闪烁了一瞬,谢桓看出他神色中的挣扎也没有出言再劝,他起身走到门边,合上房门前平静地道:“你不必急着给我答复,等伤愈后再做决断也不迟。你若不愿,我届时便送你离开。”

***

耳畔的浪潮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萧宁的声音淹没,他听见自己如是说道:“先生,我愿拜你为师,随你修行。”

谢桓看似给了他选择,但萧宁知晓自己别无可选,如今外边的局势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趋势,他身份过于特殊,贸然出现只会再度将局面打乱。

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死去的人,直到岁月将他遗忘。

“好。”谢桓轻点了下头,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可对方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

“师父,恕弟子冒昧。”萧宁不禁攥紧了宽大袖袍掩盖下的手,“我虽拜您为师,但我并不认同您的道,您顺应天命,而我仍相信事在人为。”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这番话仿佛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谢桓是长生之人,一个王朝的兴起与衰败在他眼中平凡得宛如日升日落,他像山海一样肃穆,如微风一样淡然,他静观人事代谢,闲看古往今来,残篇断简阅尽后,方知世事一场大梦,而他始终是一位清醒的行者。

因此,萧宁注定无法理解谢桓,谢桓也不需要旁人理解,他有自己的道,只需往前走便是了。

萧宁等待着谢桓的回应,入门第一日便在师父面前大放厥词,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大逆不道。

“这样就好。”

萧宁身躯一颤——他说什么?

谢桓没有重复一遍的意思,他安静地垂眸注视着自己的弟子,不知是否是错觉,萧宁好像看见他笑了。

谢桓接着道:“既然你已决定放下过往,便换个名字吧。”

萧宁懵懂地点了下头,他还未从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

谢桓负手而立,将目光投向波澜起伏的大海,海的另一边是人间。他斟酌着开口道:“晏清……宁晏清。”

岁岁安宁,海晏河清,望这世间如你所愿,这也是我派列祖列宗毕生所求。

自此,世间少了一位太子,多了一个名叫“宁晏清”的修士。

***

那日拜师后,宁晏清便随谢桓在归墟清修,此去一别便是三十年。三十年对寿元漫长的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但对于尘世而言,却久到足够天翻地覆,换了人间。

齐朝覆灭的那年,五月十五,原中州守备军统领赵熠入主旧皇城,称帝,改国号为「梁」。

五月廿九,西北守备军统领郭启璋归顺梁朝。

新年伊始,新皇改年号为「永平」。

永平元年,皇帝大赦天下,减赋税、徭役,整顿民间修仙之风,严打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民皆誉之,史称“永平之治”。

永平十年,皇帝命葛平为主帅,率三十万大军北上讨伐蛮人,次年春,失地尽复。皇帝龙颜大悦,封其为“冠军候”。

永平十五年,皇帝迁都中州。

永平二十年,葛平的母亲因病逝世,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后,他疑是哀毁过度,竟大病一场,引得皇帝亲自下诏派人探病。

打发完皇帝派来的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后,刚才还虚弱得卧床不起的侯爷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打了桶水把脸上擦的粉洗了个干净,而后冲到后厨下了三十个饺子,一柱香的功夫便炫了个精光,差点连盘子都吃了,愣是没瞧出一点病人的模样。

酒足饭饱的侯爷抹了抹嘴,心中感慨万千——为了把一生精明的皇帝蒙住,他活活饿了自己三天三夜。

此后不久,葛平便上书解了帅印,告老还乡,就像昔日旧友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嘱咐的那样。

那人已死了三十年。

葛平离京的那日推辞了皇帝的所有封赏,三十年间的赏赐和结余下来的俸禄原封不动地码在侯府里,他本人骑着一匹瘦马在熹微的晨光中孤身一人离开了京城。自此之后,他便只是葛平、葛易安了。

离京之后他也曾去旧都看过,屹立了四百多年的旧皇宫如今仅余只檐片瓦、残垣断壁,他脚下的这座古城曾恢弘鼎盛、人才辈出,昔有名士高歌于道,王孙闻之倾杯一笑,这座城曾繁华过、风流过,也曾凄惨过、哀艳过,多少是非成败,终付一纸史书。

功名富贵笑谈中,回首一场春梦。

昨日香车宝马,今朝禾黍秋风。

谁强谁弱总成空,傀儡棚中搬弄。

葛平路过旧都时,恰有伶人搬演前朝懿贞皇后自焚于坤宁宫的故事,词曲唱腔无不令人潸然泪下,而他却只是静默地坐在笙歌靡丽之中。

灯灺酒阑,唏嘘而散后,葛平骑着马赶在城门落下前离开了,自旧皇城中吹来的晚风轻轻梳刷过马背上的鬃毛。

月朗风柔,那阵二十年前吹落杏花的微风再度拨乱了他的鬓角。

葛平闭上眼,数不清的过往在眼前流过,他不禁哼起了方才伶人唱过的曲调,“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四百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他越唱声音越大,还不住地用双手打着拍子,宛如当年那些结伴而歌的名士,路过的行人纷纷对他投以惊异的目光,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唱得更加起劲,仿佛要将经年的郁结一吐为快。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歌至此处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宛如一根粗粝的琴弦骤然崩断,他猛地将马勒住,在那一声悠长的嘶鸣中最后回望了一眼暮色笼罩下的旧都,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人少时的模样。

只是回头万里,故人已然长绝。

他停顿了许久,待到再度开嗓时声音不复先前的高亢,甚至喑哑得几乎听不见——

“放悲声唱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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