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习惯，杭璇提前半个小时到了讲座的会议室，屋内只有寥寥数人。
杭璇在会议桌右侧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位子上以示有人。
域外史料这方面，秦初接触和运用得更多，她本想一起来，奈何她晚上要和导师去香港参加学术会议，只得作罢。
杭璇摊开笔记本，刷着手机等待林煦到来。
上次拿回笔记本后，她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林煦——她以为短期内二人不会再有交集，有也仅限微信交流。
那天下午，她只当陪老人串个门，意外从看见林煦从门后现身的一刹那开始，在与他手指相触时达到顶峰。
好在二人心知肚明是意外，从后面来看，没有引发什么误会，杭璇这才放心和林煦交流，想起那天下午的交谈，杭璇再次感叹，他真的是个颇为专业的业余爱好者，她从心底欣赏敬佩他。后来，杭璇梳理二人之间的纠葛，觉得一切就是从这种敬佩欣赏开始的，因为敬佩，所以仰慕，因为欣赏，才会不自觉被他吸引；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会议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杭璇和几名来了的同门打招呼致意，钱雄平招收学生不多，硕博加在一起总共才六个，用他的话来说，招收学生要负责，在质不在量。
离开始还有十分钟，林煦走入会议室，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长裤。
杭璇眼前一亮，是和前几次都不一样的风格。如果光看这身打扮，还真会以为他还是读书的学生。
杭璇拿开椅子上的包，挂在自己椅子后。
“我没有来晚吧？”林煦环视了一圈，屋内几乎座无虚席。
“没有没有，还有十分钟呢。”
“工作之后就很少有机会来学校了，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讲座了。”
不一会儿，讲座的主持教授就迎着主讲教授进屋，在会议桌首落座，在大屏幕上准备讲座的课件。
两人立即结束了窃窃私语，各自坐好。
讲座中，杭璇不时动笔记录要点与思考，相比于拍照，她更喜欢用笔写下来，她清楚自己是绝对不会看一眼课上拍下来的ppt的。
写完最后一个字，杭璇瞧了眼剩下的空白区域，随后将笔记本翻页，余光发现林煦也在记些什么，凑近查看。
注意到杭璇的小动作，林煦嘴角一弯，将笔记本向右侧挪了几公分，方便对方偷看，写完之后又在笔记本右上角空白处写了一行小楷：“待会一起吃饭？”
咦？
杭璇目光一顿，回头瞧了眼桌首的教授和ppt，而后拿起笔在林煦的字下方写了个“好”。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杭璇支着头，转了转指间的笔，她还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晚上的话，适合吃些清淡的。
“砂锅粥？我小区门口有一家很好吃”
“可以。”
瞧着笔记本上截然不同的两个笔迹，杭璇忍不住嘴角上扬，继续往下写。
“我们这样就和上课传小纸条一样”
望着眼前如花的笑靥，林煦立刻动笔跟上。
“我上课从不传小纸条”
杭璇无声一笑，用笔尖指了指第一行字，在下面画了条线，随后写道：“是谁先开始的？”
两人嘴角的笑容加深，想起还在讲座上，又不约而同敛起。杭璇收回□□的身子，重新坐正。
讲座结束，两人把椅子归位，向外走去。
“杭璇。”
刚走出门口，杭璇就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看去，是她的同学。
彭冲步至杭璇身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不自在地看了眼林煦：“杭璇，能借一步说话吗？”
杭璇顺着彭冲的目光瞧了眼林煦，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好。”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
“没事，你去吧，不急。”
得到林煦的答复，杭璇就跟着彭冲走到几米开外的无人处。
林煦静静看着两人，虽然他听不见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从刚才那位男生的目光，他大概可以猜到。
林煦换了只支撑腿，转身看向会议室门口的学术海报，她会答应吗？
凭自己对她的了解，应该是不会的，应该……林煦心里忽地有些慌。
“林律师。”
林煦蓦地转身，他居然没发觉身后的脚步。
女孩神情似乎比之前稍稍沉重，但仍对林煦浅浅一笑：“林律师，我们走吧。”
“好。”
林煦收回思绪，临走前扫视了那位男生一眼，看来的确没有答应。
“杭璇。”
林煦低头对上杭璇的目光。
“我教你满文吧。”
*
直到走入粥店，杭璇仍有种不真实感。
刚刚彭冲找她，本来以为是有什么事，没想到是问她林煦是谁。她当下就觉得莫名其妙，她和彭冲虽然是同学，但仅是认识的程度，这个问题让她感到冒犯。
她解释是一个朋友，而后更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来了，彭冲居然向她表白，震惊之余连忙拒绝。虽然一起上了一年课，但是两人说的话加起来屈指可数，杭璇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又听见林煦叫她，提议教她满文。
她当然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应，不过她也是没想明白林煦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今天没提到过这个啊？
杭璇细想无果，晃了晃头，将思绪抽离，和林煦落座。
“呦，难得啊，今天居然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杭璇脸腾地一红，转头看向走近的老板娘。
未等杭璇开口，老板娘又笑眯眯往下说：“我不打扰你们了，点好叫我就行。”
说着老板娘就将餐单和铅笔放下，临走前还冲杭璇使了个眼色揶揄。
杭璇尴尬一笑，真没脸见人了。
“你好像和这里的老板很熟。”林煦看向对面恨不得钻进地洞的女孩，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杭璇强撑着拿起菜单递给林煦：“和学姐来吃很多次了，老板娘就认识我们了，林律师你别把老板娘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她乱猜的，你先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林煦接过菜单，大致扫了一眼：“你有什么推荐吗？”
杭璇身子往前探，指了指本店招牌部分中的一幅图：“我和学姐一般点这个明虾粥，很好吃。”
“那我们也点这个吧。”林煦拿起笔在框上轻轻一勾。
两人商量着加了两份小食，杭璇环视了一圈，没见到老板娘，借机解释的美好希望落空，只得招呼附近的店员下单。
“明天我们抄档，那后天开始我教你？你什么时候方便？”
杭璇思索了两秒：“晚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这星期还在休假，我们到时候在你们院楼找间空的教研室？”
“可以，我后天早点过去找到空房间后和你说。”杭璇立刻答道。
吃完饭，林煦送杭璇到小区门口，而后告别。
店里生意太好，到结账的时候也没机会和老板娘解释，杭璇吁了口气，缓缓在小区内行走，撞见几个嬉戏打闹的小朋友，连忙躲开拐入小径。
还好林煦看起来并不在意，不然误会可就大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这么优秀，各方面条件这么好，应该是有对象的，杭璇不由自主点头，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肯定和他一样优秀吧。下次不能再被人误会了。
第二天，两人按照先前的安排在档案馆待了一天，临近闭馆，两人结伴而出，走向附近的停车场。
“下午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我今天可能还抄不完。”杭璇向身边的人道谢。
“应该的，我今天约的比你少，抄完了也是空着，顺手而已。”林煦瞧了眼腕表，“晚上还一起吃饭吗？”
两人中午是在档案馆附近的麦当劳解决的，虽然她并不反感，但是再一起的话，最近一起吃饭的频率就太高了……
“不了，”杭璇摇了摇头，“我回去吃。”
“好，我送你回去。”林煦没有勉强。
停车的地方在内部角落，两人往里走了一段路才看到车。走近停车位，林煦快走几步绕过车头。
杭璇正欲拉开副驾驶门，余光发现一名黑衣男子悄悄走近另一边的林煦，神色慌张，行动可疑。杭璇不由再看了一眼，那名男子正从外套里慢慢掏出一把水果刀。
“小心！”
林煦转身，瞥见直冲而来的刀锋，电光火石间侧身一避，刀尖划过车身，发出一声尖利的噪音。
“你别过来！”
林煦喝退已走到车头的杭璇，随即避开来人的第二刺。
杭璇回过神，不能过去，不能去帮倒忙，下一秒转身拼命向外跑，向视线里的保安挥手叫喊。
发现异常后，保安迅速跑近。
跑了没几步，杭璇已远远落在保安身后，她调整了几下呼吸，拿出手机哆嗦着报警。
冷静，冷静，他不会有事的。
报完警，杭璇重新加速回跑。
他没事！
远远瞧见林煦的身影，杭璇松了口气，跑近几步后却心下一紧。
他的外套袖子已被染红了半截，鲜血沿着指缝一滴一滴往下淌——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