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厌尘同他一路回去,坐着原先的马车,按着原来的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可这一路上,他的心都砰砰直跳,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命丧当场,死在遣丰年手里。
他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过了一路,直回到城里,心也没放下来。可遣丰年倒不然,他依旧如原先一样,十分和善。
回了那青龙芳园,遣丰年令锦厌尘安置于一空房,自己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锦厌尘直到这时候心里才稍微松了松,回了屋里,也不敢多做些什么,生怕外面有人监视。他待在屋里无所事事,反复翻弄着那本卷轴。
上面的文言文他都快会背了……
“哎!要不给他取个名字吧!”锦厌尘看着那只鹰,自言自语道。
那只鹰很有灵性的朝他看看,歪着头,盯着他。
“鹰酱~”锦厌尘夹着嗓子说。
鹰:“……”
它很无语的盯着他看了一眼,嫌弃的转过头去。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锦厌尘笑着说,“咳咳,正经点儿,等我想想哈。”锦厌尘若有所思,“要不就叫阿白好了。”他看看那只鹰,这只鸟身上羽毛白棕相间,还怪好看的,他竟到现在才发现。
“吱吱吱——”
老鼠的叫声传来。随后两只小老鼠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爬到他的桌子上,几根须子晃晃悠悠,尾巴拖在后面,眨着那小眼睛朝他看着。
“你们说什么?”
“吱吱吱——”
然而他又听不懂了。
锦厌尘:“……怎么还带限时的呀?就只让我听懂那么几句,又听不懂了……”
“算了算了,听不懂就听不懂了,你们两个是从狱里跑出来的吗?”
那两只小鼠听懂似的点点头。
“那柏舟和天宸怎么样了?他们还活着吧?”锦厌尘表现出十分的担忧。
那两只小鼠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头晃了晃。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不用着急咯,等我想想办法再说吧。”锦厌尘说。
他托着腮坐在那儿,这屋子倒是挺大,只不过空荡荡的,屋里除了些日常的摆设,陪着锦厌尘的只有那两只小鼠和那阿白,可奈何他又听不懂他们说话,惹得锦厌尘实在烦闷,他多想找个人谈谈心啊。
锦厌尘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要是江子由在那该多好。以前他在这儿的时候,锦厌尘还总是嫌他烦,他这个多疑而又孤僻不近人情的哥哥,他总是十分不耐烦的看着他,现在他失踪,却又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又不适应。
锦厌尘无聊的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翻翻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屋里的每个柜子几乎都让他翻了一遍。
他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呆了一整天,感觉整个人几乎无聊的要疯掉了。
而遣丰年回去后,却是换了副面孔。
他独自一人在屋里坐着,脸色阴沉,眼神中似是平静又好像波涛汹涌,他思绪万千,却又不动声色,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遣丰年叹了口气,似乎打算好了什么计划,起身走到门边,道:“阿三。”
“哎,大人,有什么吩咐?”莫阿三正在那边长椅上发呆放空,听到遣丰年的喊声,开口应道。
“你到屋里来。”遣丰年道。
“好嘞。”莫阿三拍了拍身上,或许是在拍打尘土,随后走过去。遣丰年又一次在他那把交椅上坐了下来。
“给你个任务,好好完成。”遣丰年说,“盯着侧屋里的那人,他看上去不太对劲儿。”
莫阿三思忖片刻,眼珠一转,随后问遣丰年:“盯着个人倒是好办,只不过,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他吧,那太容易被发现了。”他一边说,一边摇摇头,“大人若是想查些什么,那也得有个目的,您说的不太对劲,具体是哪儿呢?”
遣丰年瞥了他一眼,若这话是从他人口中所出,凭着遣丰年那脾气,早给他开出去了,必定是要该滚多远滚多远,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莫阿三,他最信任的下属。
莫阿三已经在这待了二百多年,从遣丰年当了这水鬼城的城主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连错都没犯过几次,因此叫遣丰年十分信任。并且莫阿三的真实身份,就算连遣丰年也摸不透——在他看来,他就是个普通的小鬼,倒也没什么其他的底细了。
“那家伙自称是驯兽师,要去驯我的白狮,我带他去了,他并没有什么作为,而是抚着那狮子在那一直说话,惹得它生气,要咬死他,这也是常有的事,那时我也还没想那么多,知道他跑不过,用傀儡丝结了网,这才引得我注意了起来。”遣丰年说,“你也知道,我们虽然是在这浮缘湖水底之城,但若说对人间的事置若罔闻也不大可能,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二,我倒是没从那人身上嗅到什么人的气息,可若是别的也罢,但既然是傀儡师,还是小心为上。”
他说的不错,这个时代,尽管他们身在湖水之底,但像他这种城主,就像人间皇帝般的存在,音讯自然灵通的很,对于人间的事,更是了如指掌,他知道现在人间乱的如一锅粥似的,而傀儡师,是当今世上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他们往往具有很强的伪装能力和控制能力,可以伪装成任何他们想要伪装的东西,并且通常来说,一般的傀儡师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那不代表他们真的没实力。
傀儡师,阴阳师,祭司是当今人间最神秘的三大组织,几乎没有人能摸得透他们。
“大人说的有理,只是他这样一直呆在屋里,我趴到他窗口看倒显得像个贼,他在屋里必然也干不了什么,待他出门,我再跟着看上几眼,既然是跟踪,也得有些策略不是,否则叫人一眼看穿算什么本事。”莫阿三说。
“如何跟踪和隐藏都与我无关,我将此任务交于你,那便完全由你裁决,只要你能保证看住他,不让他乱来,至于怎么个保证,怎么个看法,我不管,你知道,我一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遣丰年说道。
“那我便不多叨扰,城主大人你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遣丰年闭着眼睛,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随即头向后靠去,开始闭目养神。
话说遣丰年这水鬼城城主当的,每天根本没什么正事可干,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至于吃饭这种事,对鬼来说,完全是可有可无,随心情呗,而且水鬼城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小鱼小虾,海藻贝壳,煎炸蒸煮,也没什么可人的花样。这一点是比不上人间的鬼城,他们那些生活在陆地上的鬼,可比泡在水里的淹死鬼强多了。
锦厌尘在屋里实在是憋的难受,第二天实在是难以待在这儿,便出去逛逛。阿白立在他肩上,很听话,几乎是一动也不动。
锦厌尘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又轻轻的锁上门,准备出去逛上一圈。
“你去哪儿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问他。
锦厌尘忙收回了脚步,僵硬的转头看看,发现是个生面孔,提了提心,故作平静的说:“我在这屋里闷的要死,到外面街上去逛逛。”
“你认得路吗?”问他的人是莫阿三。
“就算走迷了,这城里谁人不知青龙芳园?这有诗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敢问这天下谁人不识城主大人之名?我只怕是随口一问,也找得到回来的路。”锦厌尘说。
“那你去吧,在这呆着确实没事儿。”莫阿三说。
他居然没拦着,这倒是令锦厌尘心喜,却又不失疑问,半信半疑的转过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莫阿三看了他几眼,随后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忙起了自己的事。
可话说回来,阿白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锦厌尘爬墙摸过来的,又不是野生抓来的,那再讲,这阿白本来就有主人,这么大一只鹰说没就没,人家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见?
这不,锦厌尘在街上悠闲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那边那个贼,你给我站住!”
锦厌尘莫名其妙的转头,还以为真的有什么贼,却发现那喊声里说的贼正是自己。
他愣愣的指了指自己,看着那人跑到自己面前,问了一句:“你说谁?我?我偷啥呢就成贼了?”
“你个贼娃子,你还说你没偷,你肩上的那是什么啊?”那人朝他喊道。
“鹰呗,反正是只鸟,不是头猪。”
那人:“……”
锦厌尘话说完才意识到:这鹰本来就是自己摸来的,这把不是他本来的主人。他顿时浑身颤抖了一下,盯着那人。
“这是我的鹰,先前他丢了,我还以为是自己飞跑了,原来是你一个贼娃子偷的。”
锦厌尘匆忙间争辩道:“我说你可别乱咬人啊,这天下的鹰都长一个样,你怎么能断定这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我的呢!”
他们俩的对话成功引来了周围众鬼的回眸,于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看。
“那你这么说的话,你就让这鹰自个儿选,看他选谁!”那人非常坚定的说。他认为,自己曾经带这只鹰很好,又没有虐待它,它肯定还记得自己。
然而事实往往不为他所愿,当所有人为他俩让开道将鹰放在中间,他们一人站在一端时,那人并不知道这只可爱的鹰已经成为锦厌尘的傀儡,在他还信誓旦旦的向别人说的时候,那只鹰站在中间左右看看,所以我想也没想的转头朝锦厌尘那边飞去。
而锦厌尘呢?他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等待着,没有任何作为,亦没有向旁人说叨。
那人趾高气昂的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抬着手臂等着鹰落上来,却没见得有任何感觉。他这才听鬼喊道:“别搁这搞笑了,那鹰是你的吗,你就搁这冒充,那鹰都飞回人家主人那去了,你还在这现什么眼呀!”
那人蒙了,朝着锦厌尘那边看看。
周围众鬼嘻嘻哈哈一片,皆嘲笑着他。那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十分气愤的转头拂袖而去,心是冷静的走了那么几步,随后实在忍不了跑了起来,窜进了旁边那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