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拨动树梢,给熟睡的万物奏一曲催眠乐。
乔喻殊眉头紧蹙,面色有些苍白。
他仿佛进入了人间炼狱。
混沌开辟,世界开始出现,万物丛生,各自形成一片独具特色的自然,也逐渐诞生了人的生物。
与自然界的兼容不同,人类的社会混乱无序,每次都带有一片腥风血雨。
断断续续,乔喻殊凝视着这一切,土地上的人们各自为阵,种族的划分很是严重,他就走过这里,也见证了无数场惨烈战争,地面染的深红,淌着源源不断的鲜血。
遍地可见死去的人们,风干腐蚀的白骨,被蛆虫驻满的躯体,全被丢弃在地面,腐烂腥臭的难闻气味。
那里的人全无面像,模模糊糊。
无法操控自己,就跟着“乔喻殊”来到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的人民和谐共处,环境美好,池子清澈见底,淅沥沥的流淌着,倒映出阴翳的树木。妇人牵着小孩稚嫩的小手,小步子的向前走,耳旁是小孩子清脆的童声。简直就是世间的一片净土。
一户虚掩的门传来阵阵啼哭,原来是有孩子问世了!村子里的人也连连赶过去,迎接这一喜讯。
仔细看看,却发现这孩子左耳垂下有颗显眼的红痣,村里人大惊失色,捂住嘴惊呼:“天呐,这可是恶魔留下的印迹!”
“没想到乔家的夫妻竟生出个怪物来!孩子是怪物,你们不会也是怪物假扮的吧?”
那光秃秃的脸上目光如实聚般的直指乔家夫妇。被指认的乔母确是五官端正的,面色苍白,抱着孩子颤巍巍地站起身,冷冷的凝视众人。
“怪物,呵,他流着种族的血脉,却染上恶魔的印迹……”乔母温柔的抚摸孩子的额头,目光柔和清亮,映着孩子朝她微笑伸出的胳膊,掐上他的脖子。
“怪物,怎么会是怪物!都怪你,你去死好了!”
小乔喻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见刚才温柔漂亮的妈妈突然变了一个人,自己的瞳孔中只装下了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
转瞬画面破碎,化作白光,一吹即散。
他再次踏入,彼时已满三岁,父母对他更是厌恶至极,将他驱逐出门,巨大的关门声吓他一跳,小乔喻殊被关在门外,不断抹着眼泪,磕磕绊绊地小声哭泣。
“娘…”他弱弱呼唤,垫起脚尖去敲门,“求您别把我赶出去。”没有回应,眼泪怎么也擦不干,衣袖被眼泪打湿。
“娘,我饿,我好饿。”他哭着坐在石阶上,将自己埋在臂环里。
吱呀呀的木履蹒跚走来,一个老婆子背着一篓子枯枝,用满是褶皱的手轻碰他的头,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梆梆的面饼,半弓着腰举在他面前挥了挥。
尽力摆出一副祥和的模样,粗砺的嗓音说道:“诺,小孩,吃吧。”
小乔喻殊抬起头,未干的泪痕黏在脸上,懵懂的眼睛看着她,抿着嘴接过面饼,注视了很久,把它掰成好几份,从中挑出最大的一块递还给她,颤颤的看着她,开口:“你,你也吃。”
老婆子很欣慰,连带身子都不自觉抖动,挪着步子坐到他旁边,和他一起啃面饼。
面饼太硬了,眼泪又落下来,沾湿了倒好咬些,他小口小口的吃着,把剩下的全藏在口袋中,得省着点吃,不然下次就没了。
他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她有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饿死了。她对村子的小孩都很关心,这种关心被他们的父母嗤之以鼻,戏称她为疯婆,想孩子想疯了,还嘱咐孩子们远离她。
之后,看到疯婆的小孩都绕着她走,让她很难过。
小乔喻殊不觉得,他认为疯婆是最好的人了,还会给他做玩具,给他讲故事,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疯婆能开心一点。
命运多舛,世代颠倒。正值大旱,炙热的烈阳带走了最好的人,遍地都是中暑饿死的人。
外面的人也逐渐发现这里,烧杀抢掠,残忍血腥。
很幸运,他和剩下的难民逃了出来,躲在山洞里苟且偷生。
低压的情绪积累下,族长下令处死他这个恶魔,一口咬定就是他给村子带来灾难。
其余人自然不会拒绝,他们正需要这样的人去宣泄痛苦的情感,而他正好又不讨喜,还带有奇怪的印迹,自然首当其冲成为献祭的对象。
于是他们将小乔喻殊绑在木桩上,放火烧死他。
炽热的火焰映亮每个恶魔的面孔,滚滚的热浪也终将吞噬。
原来所谓世间净土,不过是一群披着狼皮的人。
这种感觉虚无缥缈,毫无逻辑,可就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即使是以第三视角纵观全局,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天亮了。
今天不同往常,纪凇早早就起身,看着还在梦乡中的爱人,俯身轻柔的吻向额头,不料他被惊醒,睁开眼睛,雾蒙蒙的不太清醒。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啊。
乔喻殊轻呼一口气,梦境里被烈火灼烧的刺痛感袭卷全身,他瑟缩的钻进去。
纪凇掀开被子,看到的是伴侣红着眼缩成一团,“怎么了?”
乔喻殊伸出手抱着纪凇,埋在他肩头上,边哭边说:“我做噩梦了。”纪凇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吻去他的眼尾的泪。
“那个梦很可怕,他们拿火烧我,让我去死,我知道那是梦,可梦里最担心我的人死了,也没有你,梦很真实,我差点以为现在的才是梦……”
纪凇不觉疲倦的接而吻掉他的泪,在他混乱的描述中郑重回复:“我在这里。”
他托起乔喻殊的面庞,再次吻上去,很重很深,似要用实际证明他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不过这一切还真不一定是梦。
两人在床上粘糊了一会儿,才不舍的分开,草草解决了早饭,乔喻殊用力掐了一下手臂上的肉,疼痛让他清醒。
他忘了非常重要的事!于是趁着气氛良好,他撑着下巴看纪凇,纪凇直被他看的发毛,食指抵着唇轻咳。
“纪凇,你觉得穆斯里好吗?”
纪凇搅着咖啡,“怎么突然问这个?”
乔喻殊仰起头想了想说:“是我的话,我会觉得特别好,因为有你在这。如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通过某种途径进来的,之后又离开了,你是什么感受?又或者,没有我的穆斯里,是怎样的呢?”
纪凇的神色一下子阴郁,很快又恢复:“那我一定会在你走的时候*死你。”搅咖啡的手依旧不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乔喻殊身形一抖,敷衍的笑过去。
气氛安静一阵,乔喻殊再次开口:“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坦白一件事,还记得当初你审讯我的时候吗?”
“记得。”
“我没撒谎,事实就是那么离奇。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是我用文字创造的一本小说,可恶的是,我只是去修电脑而已,结果摔了一跤就穿进我的小说里了。”
纪凇动作僵硬:“所以这就是你问我那个问题的原因?”
乔喻殊点点头:“是,不过我不想再瞒着你了。”
“乔喻殊,你真的很傻。”纪凇抿一口咖啡,“既然你是写小说的人,知晓全部剧情,你在这里过的不是如鱼得水?可现在,怎么和我们这些既定人物发生关系,甚至蠢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乔喻殊一怔,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他身为宅男写手,怎么连情节都无半点印象,受到磨难更是严峻,对后面的发展毫无所知。
更奇怪的是,他好久都没有按照人设去做了,系统也没提醒过他,所有发生似乎在指认一个事实。
除非,他不是宅男写手。
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系统无反应,可为什么一开始给他的身份是宅男呢?系统的失误?不太可能,系统应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评判准则,所以才会下达自己的守则。
难搞的是,系统现在被重修,也不知道冥师的塑像在哪里。
纪凇和他又在扮演谁的角色?
“纪凇…”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抬起眼眸,“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对吧。”
相较于其他人,乔喻殊更害怕他骗自己,说私心也罢,双标也罢,他能坦然面对别人的背叛,但绝不愿接受纪凇那样做。
“纪凇,冥师和你有很深的渊源,那次战争他应该对你说了什么,冥师没死,对不对?”
“他…大概率是死了的。”
纪凇突然抬眸:“我不会骗你。”
“对了,明天是丛林冒险比赛,今天我去检查地点,和我一起吗?”他伸出手。
乔喻殊眉睫半敛,“我不是王吗,我还能参加?”
“当然,你也可以熟悉地形。”
“算了,我在丛林外面等你,不然明天赢了还好,没赢了就相当于有答案还过不了,太难堪。”乔喻殊去牵他的小指,喃喃道:
“你最好永远别骗我。”
纪凇凑过去吻上脸颊,搂着腰使他微微后仰,乔喻殊无力的推推,脑海里混混涨涨,就任他去了。
左耳垂下的小红痣血色蔓延。
果然,恋爱让人愚笨。
恋爱脑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