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话音刚落,房间的大门便从外面被人强行破开,一群黑衣人顿时涌入狭小的房间里。见此,沈珏也知道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她一把拿起方才的酒杯,把杯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顷时,数个沈珏手下的暗卫破窗而入,一部分人保护言祁,另一部分则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沈珏余光中瞥见言祁被几个暗卫贴身保护着,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专心投入到眼前围住她的几个人身上去。
与一般被雇佣的杀手不同,这群黑衣人下手狠厉,只知道拼了命地战斗,丝毫不畏惧受伤死亡,沈珏的暗卫堪堪和他们打成了平手,一时之间在场的气氛有些焦灼。
沈珏全神贯注,灵巧躲避着刀剑,时不时地还寻到机会一脚踹在对手的心口。她自幼便力气远超常人,更别说习武二十余年,这一脚下去,一般人恐怕不死也得半残。但出乎沈珏意料的是,那些倒地的黑衣人很快就从地面上爬起,不要命地继续猛攻,仿佛没有知觉与痛觉一样。
这种打法,沈珏拧了拧眉,倒像是有人暗中精心培养的死士。
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分心,原本躲在一旁的汪直似是瞧出了刚才沈珏的略一走神,抽出一把刀就直直向她后心刺去。沈珏有所感觉地一回头,但是为时已晚,她只能尽力扭转身子,让汪直最后刺入的目标改为她的手臂。
汪直看着近在眼前的沈珏心中狂喜,连沈珏也觉得自己恐怕要在这场战斗中挂了彩,但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言祁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蹿出来,挡在了沈珏的身后。
伴随着利器入肉声音的是言祁的闷哼,汪直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明白言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珏见言祁受伤,一时之间又急又气,反手挑断了汪直的手筋,再送了他一记窝心脚。
此时暗卫和黑衣人之间胜负已分,见大局已定,汪直挣扎着向外爬,却被门口的王宣堵了个正着。
此时的汪直又怎么不明白,王宣已被沈珏策反,早就叛离了自己的阵营。
“汪大人这是要去哪?”王宣一如往常一样笑眯眯的,只是这笑容在汪直看来比往日里更加虚伪。
“你,”汪直指着王宣的鼻子一时气急,“你这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小人!”
王宣却不气反笑:“是,我是小人,那拿着我家人性命威胁我的汪大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汪直有意再痛骂王宣几句,但此时沈珏饱含冷意的声音却从他的身后传来,“王宣,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押送至牢狱之中。”末了,她又补充一句,“记得好好‘关照’汪大人。”
王宣拱手称是,和身后的几名小吏一起押送汪直离开。
王宣刚离开门口,沈珏就拉过言祁检查他手臂的伤势,面上难掩担忧。言祁的脸色愈发苍白,却强撑着挤出一抹笑意,安慰沈珏道:“不过是一道划伤而已,将军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沈珏气极反笑,直勾勾地盯着言祁的眼睛,反问道:“不过是一道划伤?那言大人不如解释解释,这翻开的皮肉和血淋淋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沈珏对自己的称呼从“言公公”变成了“言大人”,言祁就知道这次沈珏是真的气到了,只好垂下眼睛一言不发,恐多说一句徒惹沈珏厌弃。
见言祁不说话,沈珏心中怒火更甚,言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贸然替她挡刀,这次还算幸运只是伤到了手臂,那要是汪直的刀偏了一点呢,万一刺中要害了呢,那岂不是神仙都难医?她宁愿去赌自己今天被汪直刺中之后不会死,也不愿意赌言祁替她挡刀之后安然无事,因为前者的情况可控,而后者,她赌不起。沈珏心中思绪翻飞,一时之间也没有再继续开口,两人就此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方才争斗结束时,沈珏便第一时间让暗卫去请郎中,此时年迈已高的郎中颤颤巍巍地迈进了房间,刚一进门便被一地的尸体惊吓到,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命案现场。
郎中走到言祁身前,正巧打破了沈珏和言祁之间的奇怪的氛围,他仔细检查了言祁的伤口,随后命身边的药童取来清水,为言祁清洗伤口。
郎中忙完手中的事,抬头看向沈珏,面上带着为难说道:“医馆里的麻沸散用完了,恐怕这位大人待会缝合伤口时只能忍着了。”
沈珏拧了拧眉问道:“其他医馆呢,也没有麻沸散了吗?”
郎中开口回答道:“川成县只有我家一家医馆,倘若要去别的医院寻些麻沸散,只能去百里之外的沧州,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时辰,但依草民所见,这位大人的伤口还是尽快缝合为好。”
沈珏还想说些什么,但言祁已低声说道:“没关系的将军大人,我可以忍的。”
此时暗卫已将房间收拾干净,药童也取来了缝合所需的物品,见万事俱备,言祁点头同意,沈珏也不好多说什么。
郎中示意言祁坐在椅子上,随后拿出针和线开始准备为他缝合伤口,缝合前特意提醒了一句,“待会可能会很疼,麻烦大人您忍耐一下。”
第一针下去,言祁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嘴唇越发惨白,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他紧咬自己的下唇努力抑制疼痛的下意识反应。沈珏见他这样,原本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只留心疼和惋惜。
第二针时,言祁的下唇已经被他留下了深深的牙印,沈珏见状,心念一动,强硬地掰开言祁的双唇,将自己的手指伸入其中。
舌头碰到骤然伸入的异物,自然而然地将它包裹,沈珏感受着侍弄着她手指的舌头,觉得分外有趣。
言祁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身体一僵,下意识合上牙齿咬了沈珏一下,牙齿碰到了其中的指骨,他才意识到自己咬了将军大人的手指,脸色变得惶恐不安。沈珏挑了挑眉,解释道:“言大人若是疼了,便咬本将军的手指,你是因救本将军而受伤,万不可再添新的伤口了。”
她不再,称呼她自己为“我”了,她好像在把他推得远远的,言祁的心猛地直直下坠,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难耐地闭了闭眼睛,生怕沈珏看到自己眼中的水汽。
后来的缝合之中,言祁一声不吭,也尽可能不去碰沈珏的手指,就这样度过了难捱的缝合。送走郎中之后,沈珏客气地让言祁在房间之内好好休息,而她则去审问汪直,随后便起身离去。
在房门即将关上之际,沈珏听到了屋内言祁低低的声音,“将军大人,我愿意的。”